在树下将天霄叛贼扯出来斥责辱骂,街边稚童传唱编排楚潋的歌谣也传唱了八百年。实际要真见到昔日名声狼藉的天才,怕是更多人都会惧怕楚潋诡谲莫测的实力和能够在准圣手底下死而复生的手段。
楚潋一步步朝着原清玄门口走去,看着眼前这些护卫越来越紧张,手都开始打哆嗦,半点不见先前面对她的无知莽撞与勇敢。
即便如此都还是护在原清玄门前,也不知道帝岑是上哪里找的护卫,虽然脑子笨了些,但忠心确实可嘉。原清玄每次历劫后的脾气都十足十的差,多疑冷漠,只有像王存、像从前的她一样的忠心耿耿的蠢货,原清玄用起来才能舒坦。
楚潋一步步走近,王存脚下都有些站不稳,心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尽管眼前疑似是传闻中恶名昭著叛徒的女人个子高挑,肌肤苍白,冷淡漂亮,并不叫人心生恶感。他们这纯属是给吓得。
王存想起先前主子疑似看上天霄叛徒的举动以及自己和弟兄们的挑衅,再看看居然和天霄叛徒同行的鉴明,心里陡然生出一种绝望。
想来隐世的禅宗都和叛徒搅合在一起了,天霄还有救吗?
“你你”你...“他牙根很没出息地打颤,强忍惧怕问道:"可是楚潋?”
“是。”楚潋轻声道:“认识我哦?”
祖宗,天底下还有谁能不认识你!
王存手心滑出汗水,小心地看了一眼鉴明,迅速确定把面善的小和尚作为突破口:“不要杀我们!我们出去后不会去禅宗,也不会透露你的行踪,还请诸位高抬贵手留我们性命!”
楚潋歪头挑眉,微微勾唇。
鉴明眼睁睁看着楚潋吓唬人,心里又充满了忧愁。他觉得自己这趟出远门,不仅喝了鸡汤,现在还被归于叛党同僚,实在是不像一个正经的和尚。
“阿弥陀佛。“叹气过后,他走上前安抚道:“禅宗不问外界是是非非,各位施主无需顾虑。里面的那位施主既然要去禅宗求医,同我行便是。”
.主子发高热,方才吃药睡下。“王存道:“要不要去禅宗,还需他醒来定夺。”
一墙之隔。
原清玄躺在床上,满头乌发散在枕面。
他面上当真是连一点血色都没有,即便额头滚烫,豆大汗珠不断滚下来,额头面颊连同嘴唇也都是一种让人感到心惊的苍白。
床边的椅子上放着碗勺,乌黑的药水一口未动。原清玄鼻端弥漫着一种熟悉的苦涩。他从记事起到现在,他呼吸的空气中永远有着这种苦涩。偶尔,很少的时候,他会怀疑自己的肺会不会已经被这味道熏陶成与汤药如出一辙的黑色。
沈家屋舍上都施了隔音的咒术,外面的吵嚷全都被挡在外面。
可就在门外楚潋开口的那一刻,原清玄额角抽搐一瞬,忽然睁开眼。
他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头晕目眩,床顶帷幔转的飞快。但他依旧是撑着身体,眉峰垒成一座黑山,艰难地从床上起身落地。他病态清瘦的身躯挂不住衣裳,站起时候袖子带过椅子,药水顷刻打翻在地,屋内苦涩的空气越发厚重黏腻。
原清玄盯着门扉,慢慢走过去,将侧脸贴在门上。他的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
可他就是听到了声音。
清亮的、语速不快的、有点拖长的懒散。
她的父亲将她教养的极好,与她那张狂疯癫的兄长截然不同。她性子童稚无赖,眼睛亮如天上星辰。他常站在此世间最高的地方看星辰,只要回头就能她抱着吃食酒水跟在自己身后,一时间也比较不出哪个更加璀璨动人。修行之人大多清心寡欲,他就没有见过万钧仙府有哪个修士比她更加懒散。好玩乐也就罢,还喜好口腹之欲,到哪里都喜欢揣些吃的玩的。修炼也不加勤勉,实在只是天赋绝佳,才一路把别人甩在后面。
偶尔,她怀里抱着的会是灵姝花。
她好似莫名很喜欢灵姝花,隔段时日就会跑去白玉京摘取几朵,恨不得凑到他鼻子下让他闻。
他对这些巧柔脆弱的花着实没有兴趣,但见她兴致高昂,就开了紫恒天到白玉京的传送阵法,随她去摘花折腾他的道场行宫。
再后来一一
原清玄忽然把眼睛闭上,开始极其痛苦的喘息。可怖的黑色筋脉从他紧紧绷在门框上的手背浮现,一直蔓延到手臂脖颈。分明是月下仙人般的容貌,此时看起来居然有些邪佞。
他的“眼睛"无边无际的扩散,透过巨大空旷的大殿,穿过圆柱,落到门外台阶下跪着的她身上。“叛徒楚潋当为死去的天霄将士偿命!”
“就该割下贼首,挂在阵前震慑九幽宵小!”好吵,太吵了。
他素来喜欢清净,或许因为这个,听到外面的那些吵嚷后,他心里陡然翻涌起强烈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她脊背佝偻垂下跪在众人之前,手腕脚腕被玄铁锁烤磨掉血肉,只剩森森白骨。脖子上鲜血淋漓一片,却还是强撑着抬起头看着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