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管家曾意外见到黄娘子。
黄娘子现在吏部当差,干的是跑腿力气活,今日来段府为的正是段乞宁前些日子遇刺之事。
官府已查明并结案,特地送来文字样书。
段家主知晓此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砸碎花盆玉器的响动,让底下办事的女使家厮都心惊胆战。
而黄娘子抑屏息凝神,快步出段府,在见到管家的那刻面露犹豫之色。
黄娘子一心记挂前主雇的骨肉,便是前情.人,也只好硬着头皮询问崔锦程的近况。
管家本就对黄娘子念念不忘,又有意讨好她,自是如实相告,并且还共情怜悯地露出心疼不已的模样。
黄娘子听完,只觉怒火攻心,咬牙切齿道:“宁少主怎可如此纵容后院夫郎作践他!再怎么样崔小公子也是出生于士族的儿郎!当初她如此苦苦追求,而今到手了,便是这样不知怜惜的吗……”
管家吓得差点去捂黄娘子的嘴。
他并未和黄娘子道崔锦程会被关在柴房的具体原因,也没有道段乞宁早就出府并不知晓这一切,只是言明崔小公子在府中过得凄惨,食不饱腹,衣不蔽体,夜夜与老鼠和木柴作伴。
段府的后宅内院之事,他实在不便与黄娘子说,没料到黄娘子会错了意,叫她误会是段乞宁纵容这一切的发生。
一口平白无故的大锅就这么被扣在远在城北的段乞宁身上。
偏偏这时段府女使来巡察,看见管家和黄娘子二人在长廊纠缠,黄娘子也有公务在身,只好赶忙气冲冲地走了,管家来不及解释,望着黄娘子的背影略感焦灼。
索性黄娘子人微言轻,吏部的差事也是不好做,稍有不慎便会掉脑袋,她自然不会再拿段家的后宅之事大肆宣扬,管家信得过黄娘子的人品,心里倒也算松口气,然而他却忽略了极为关键的一点——
黄娘子或许是个息事宁人的主,但她唯一的女儿却不是省油的灯。
黄娘子的女儿,黄梨,是个秀才,崔锦程诸多追求者之一。和段乞宁一样,“狂热”级别。
正所谓翩翩君子,淑女好逑,更何况黄娘子从前在崔家做活,黄梨和崔锦程又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
黄梨大抵也从旁的地方得来段家近日风声,又从黄娘子出段府后的脸色琢磨出端倪,她一贯心念崔锦程,这不,当夜就赶来了段府。
她是穿着夜行衣,背着包裹来的,眼瞧着段府正门守卫森严,黄梨自备爬钩,从侧院翻墙进来。
古有怒发冲冠为蓝颜,黄梨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平日里念的都是淑女所为,而今为了崔锦程,竟是连翻墙这种偷鸡摸狗、离经叛道的举动都做得出来。
幸好她翻进来遇到的第一个人是管家。
这一夜管家过得是心惊肉跳,黄梨不肯放下东西就走,一定要见着崔锦程本人!
迫于无奈,管家只好带她去见崔小公子。
黄梨背着的一大袋里,装得是那种贴身防寒的棉衣,穿在里头不易被发现,另外还有些她亲手做的点心。
管家见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崔小公子最急缺,便冒着胆给她望风,黄梨如愿见到崔锦程。
可是崔锦程并不想见到她。
一是不想被昔日熟人看到而今他的落魄,二是他深知段乞宁的阴狠手辣,怕段乞宁知晓他私会外女,黄梨会死于非命。
那一夜,崔锦程几乎是红着眼道:“走,以后不要再来了,今夜你我就当从未见过!”
黄梨从看到他住的地、吃的食、穿的衣开始,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了,听到崔锦程声音的那刻更是直接捂嘴哭出来,哽咽道:“锦程哥哥,你还是要和从前那样赶我走嘛?你而今在段家如此凄惨,你叫我如何安心,如何放心?”
其实黄娘子把崔锦程从牙行里救出来那天晚上,黄梨就和母亲大吵一架:
“为什么不可以留在家中!为什么非要上赶着送到段家!女儿可以娶锦程哥哥为夫!女儿可以照顾他一生一世!”
回应她的,只有黄娘子的沉默。
“娘!女儿会发奋读书,考取功名,替锦程哥哥一家洗刷冤屈,让锦程哥哥当上官郎君!……”
“啪!”黄娘子一巴掌甩在黄梨脸上。
任凭黄梨如何阻止这一切,还是没能阻止崔锦程入段家。那日黄娘子回家后,告诫她:“这是你锦程哥哥自己的选择。”
可是锦程哥哥怎么会做这个选择呢?黄梨想不明白。明明嫁给她当夫君多好,她一定会宠他护他一世,而不是让他像现在这样,当个没头没脸的侍奴!
她放在心尖口的明珠,被段乞宁弃若敝履,被段家的人扔在这暗无天日的柴房。
黄梨扶住崔锦程的双臂,神情激动:“锦程哥哥,是段乞宁胁迫你的对不对?她威逼利诱,强迫你留在她身边!”
“无人胁迫,”崔锦程冷漠至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