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说完话,才发现黄家人似乎才吃了早饭,顿时有些尴尬:“哎呀,我来的不是时候了!扰到你们吃饭了!”
黄老爷忙道:“没扰没扰,是我家吃饭太晚了!”他心中暗骂看门的胡三:怎么这边让人传话,那边就直接把人放进来了?正想着呢,胡三一溜烟地跑进来,拿了张帖子递给黄老爷:“老爷,这是苏老爷的请柬!”胡三低垂了脑袋,心中也是郁闷:自家门口没啥正经可以让客人休息的房间,就那么一张长六尺宽的小房子,来个普通镇上的大老粗可以随便在门口坐坐等等,可是人家苏老爷,一身雪白的衣裳,他哪里有勇气请苏老爷到门房里坐,简直怕蹭脏了人家的衣裳呢!只说让人稍候,自己一溜烟地跑进来跟主人传话,遇到小红让她禀告黄老爷,这边再一扭头,好嘛,人家苏老爷看没人招呼,已经溜溜达达自己进去了!可把他惊得,拿起苏老爷下人手里端着的请柬一溜烟就追过来了!
苏蕴也是突发奇想地想要过来的,他一早上起床,就听见老婆发牢骚说绿柳镇上真穷,自家送出去的礼物最差的也是四色在县里龙庆斋订的好点心,可镇上的人给送的回礼里头,最值钱的也就是姜家送的两坛卤味,一坛子肉的一坛子素的,大概能值个两银子,其他的好一点的无非就是些黄酒啊,布料啊,都是些家里下人都未必用的便宜货!差一点的索性就在街上买点便宜点心包上就给拿来了!倒是黄家的礼物似乎倒是挺讨儿子喜欢,好像是一套书,据说还是手抄的,宝贝儿子直接给截胡了,她连影子都没见到。
要说苏老爷跟欧娘子在某方面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一方面因为性格爱好不一样,平日相处的时候简直烦死对方,可另一方面,他们就是闹得最凶的时候,也没有分开住过几天,尽管当日苏家大宅的可以住的房间随随便便也能找出一二十个,但俩人死都不肯离开主卧室:美其名曰我是名正言顺的男/女主人,凭啥换地方住?而实际上呢,这俩货其实就是两个色中饿鬼,甭管吵得多厉害,两天不滚上圈儿床单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欧娘子再厉害也是传统的封建社会的妇女,苏蕴又是个胆小没本事的,俩人全都没有向外发展的心思,当然是内部消化了!
所以尽管苏蕴嘴上说着嫌弃欧娘子,却雷打不动地每日在苏娘子的唠叨中醒来,苏娘子一幅烦死了苏蕴的样子,可每天照样一边算账理家一边念叨丈夫。
苏蕴平日里对老婆说的话大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哦哦嗯嗯知道了这种模式化回复状态,要么就是跳转到:“你个俗人懂什么”得欠抽频段上,可这会儿一听到手抄书这几个字,苏蕴立刻兴奋了:艾玛这家人看打扮一般般,两个孩子言谈举止倒是很不错,一看就是有文化的,想不到这么讲究啊,一出手就是手抄本!不行,我得看看!
于是早饭的时候,他便假模假式地问儿子:“听说苏家给咱家的礼物是一套手抄的珍本,是什么书呐!”
苏怡闻言差点把满嘴的粥全都喷出来,他吃力地把一口银耳桂圆莲子粥咽下去,苦逼兮兮地说:“爹,不是什么珍本,就是一套四书。”
苏蕴翻了个白眼:“你休要骗我,一套普通的四书,你会巴巴地讨了去?你娘都说了,是手抄本!”
苏怡郁闷地说:“是手抄本,但也确实就是四书,只是里头的注释和咱家的不太一样。我问了黄鹤,那几本书本是他大哥的,因为咱家礼物送的重,他家人不知道怎么回礼才好,这才把黄大哥的东西拿出来做了人情送了咱家。就因为这个,他妹妹这阵子点灯熬油地赶工,说要再给他哥哥抄一份补上。爹你别瞎捉摸了,就一套四书,我没扣了什么奇珍本子不给你啊!”
苏蕴还没醒过神呢,欧娘子已经炸了:“啥?那套书是苏家姑娘抄的?你怎么没早说?她家这是看上你了?”
苏怡差点一头扎到饭桌上,他一脸苦逼地看向母亲:“娘,一套书至少要抄个把月,咱家才搬来几天?咱家礼物送的太重,把人家难为到了,这才没法子送了自家姑娘抄的书,没别的意思,这事儿已经够麻烦了,窦英因为他家没送书,硬是跑去跟黄家姑娘闹了一场,搞得人家姑娘挺尴尬的,您就别添乱了!”
欧娘子哪里肯信儿子的话,一脸八卦地叫道:“哎呦,给窦家小子没送啊,那还不是把你看的跟旁人不一样么?再说,没这意思干嘛把女儿抄的书拿过来,咋不拿儿子抄的!”
苏怡脑袋都大了:“娘!那是给咱家的回礼,要不是我正好不小心看到,只怕早被您随手收库房了,哪里就正好给我了?人家就见我一面,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家疼女儿疼得要死,我问了黄河了。黄鹤说黄鹂的字在他们三兄妹里头是最好的,要不是这样他们才不舍得让妹妹辛苦呢!随便拿几本自己抄的书送过来不就成了?娘,人家回送这礼物是尊重咱们,您千万别在黄太太面前露出这个意思,人家要生气的!”
欧娘子悻悻道:“生什么气,我儿子这么好,就是喜欢上也没啥丢脸的啊!”
苏怡抬高声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