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了上来。
——是原先徐鸯所乘的那辆舆驾。
经历了一场鏖战,这车驾之上已不复出行时的干净整洁,不仅沾染上了尘土,甚至还隐隐泛着些许……血痕。
这些血,大多是朱津手下那些从许州一直追随他的将士的,或许有几人,连她也见过,认得出脸。
已让卫崇牵了许久的马了,徐鸯也不能不识趣。不等卫崇来主动商议,她便下马而来,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坐回她熟悉的辇驾之中。
果然是有些血,甚至浸过那木头,渗到辇驾之中了,徐鸯一坐下,便瞧见面前原本瑰丽美艳的花纹更是添了些许血腥的气息,让人气血上涌,忍不住有些恶心。
她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车外,似乎卫崇一直在候着她,只听见这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便有所察觉,隔着车问:“陛下可有事要吩咐?”
徐鸯本无事,但他既然这么问,她的心又从一路的紧张中乍然放松,蓦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北郊大营,朱津还留了不少的人在那儿。”她越说越急,撩开车架的帘子,与卫崇对视,道,“还有逢珪,逢彦璋,那营中守将应当是他。”
从此处回京,很难绕开北郊大营。若非要绕,走偏道,反而又更容易遇袭——殊不见殚精竭虑如朱津,也在那山间小道中折戟了么?
徐鸯急切地说完,才把眼去瞧卫崇的脸色。
也不知卫崇原先以为他的吩咐是什么,听完这话,却不是面色凝重,而是有些迟缓地露出近似恍然的神情,倒好似方才根本没想到这遭一样,再瞧徐鸯正等着他回话,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应了,道:“没事,陛下放心,臣会断后,谅那逢珪也不敢出兵。”
这神情,加上这话,对于一军之帅而言,实在是有些过于天真了。徐鸯听完,更觉好像一拳打偏了,没处使,也不知道他是刻意在她面前有所掩饰,还是面对着她,这卫崇究竟还是他们原先少时那个顽劣莽撞,有些笨拙的表哥。
她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口,心里终究还是没底,方措辞着劝道:
“……若逢珪不敢,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他破釜沉舟,出兵相拦,总要有所准备的。”
“陛下说的是。”那卫崇忙道,似乎也看出了她眼里的不赞成和嫌弃,往身侧一招手,唤来一个下属,又凭空变出来一般把一样东西呈到她的面前——
朱津的头颅。
她被吓了一跳,但旋即又镇定下来,看向卫崇,明白了他的用意。
实在是大胆,可确实也是个离奇却有趣的法子。
卫崇见她明白了,也冲她呲牙笑起来,她便也稳住身形,又冲他点了点头。
——回城时,卫崇不再随行在徐鸯的一侧,而是策马至最前方,又将朱津那颗头明目张胆地悬于马头下!
大军还未入城,朱津已被斩首的消息便风一般地传回了大营,又传回了洛阳城中。
朱津的死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那可是朱津!
把持朝政,把持北方数十年的朱津,积威深重,比天子更甚。寻常人家谈起天家密辛尚且不需避讳,可这十年间,没几个人胆敢在洛阳论朱津的不是。
他的死,犹如一声惊雷,炸响在这洛阳,甚至炸响在这京兆。
果然,逢珪再也没有派兵来拦——朱津既已死,军中逃的逃,散的散,别说是出兵了,就连维持大营固守也是难事。
谁也未曾料到,世事轮转,不过半月不到,在众人还嘲笑徐温之死后不久,这许州军也面临了同样的处境。
而徐温身后有卫崇,朱津手下,却是真的人才济济,也更是群龙无首。
大军回城的路上,路过那大营,只瞧见远方营中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卫崇一行,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把徐鸯迎回了洛阳。
回到北宫,面见太后。
她的姑母,早已被救下,派兵安置在永乐宫的徐太后……也是卫崇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