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他手中恍若一根轻飘飘的毛笔,闪转腾挪,纵横捭阖,唰唰唰几下在一根擎天巨柱上刻下大字。
大家仰头看去,只见那字深约尺余,银钩铁画,杀气十足:
犯境者死!
顾剑写完警告之言,飘然落地,站在顾白月面前,深深凝望她。
这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女儿,是他顾剑此生唯一一点骨血,他同发妻秋灵素花前月下,情深意浓时,也曾饱含期待,幻想未来儿女模样。
哪里料得,他们父女亲缘淡薄至此,一生不过寥寥几面。
他已错失她的人生,将近二十六年,即便想要弥补,也是回天乏力,意欲同女儿亲近些,她却早就生长成人,绿鬓朱颜,娉婷多姿。
哪怕他是生身之父,想要抱一抱她,都显得不合时宜。天意弄人,徒呼奈何。
顾剑最后望了顾白月一眼,转身大踏步离去,十步之后,反手一掷,那柄彰显一代剑圣身份的重剑化作流光,直直插|入石柱,钉在那个“死"字未尾,宛若一抹特殊的落款。
凡来此地者,远远就能看到那四个杀气腾腾的大字,以及一半剑身都已没入石柱的重剑。
震慑之意,不言而喻。
楚留香一个人孤零零地行走在沙漠,月光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这豁达爽朗的男人,在空茫茫的天地间,罕见得品味出一丝孤寂。
他抬头瞧了瞧月光,喃喃自语:“月儿啊月儿,多亏你陪着我赶路,否则我怕是要寂寞死了,唉,只可惜,你只是短暂地伴了我一程,却不肯永远照拂我……”不远处的沙丘边,搭着一顶帐篷,有人在篝火旁呼呼大睡。
哈,好在他还不算太可怜,还有两位挚友,他们或许不愿为他做些别的,然而一定愿意陪他一起喝酒。胡铁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老臭虫这么丧气,难道吃了闭门羹么?”
楚留香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叹息:“我只是很后悔。”“后悔什么?”
“后悔那日在济南城,分明看见阿绿一个人在窗外玩蹴鞠,却没有主动走出去,同她说几句话,踢几脚球。我那时单知道她心如赤子,不染尘埃,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哪里晓得,她能平平稳稳地站起来,能够像常人一般跑跑跳跳,就要花费二十年光.……”
石林洞府过去受石观音统辖,装饰过于奢靡,她死之后,顾白月一直想要重新装饰,现在总算腾出时间,着手进行,立志将这里打造成世外桃源。
之前顾白月就解除了用来控制仆役的剧毒,不愿待在此处的,随他们自行离去,若是无处可去,也可继续待在此处,总有他们容身之处。
在发现顾宴之“阳奉阴违”,私底下还在用毒物操控几位心腹后,顾白月干脆将曲无容和长孙红身上的毒,也给她们解了。
曲无容毁容之后,悲观厌世,心中郁愤难平,抵触外界,自愿留在石林洞府,依旧照料顾白月。倒是长孙红,看出顾宴之对顾白月的心思后,又气又急,破口大骂:“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没发觉你的狼子野心,亏得阿月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哥哥,你怎么舍得欺负她?”
顾宴之不胜其烦,伤口还没长好,气得又裂开了两次。长孙红这才觉得痛快,稍稍报复了他愚弄自己感情的仇,还幸灾乐祸地嘲笑千里之外的柳无眉:“那个蠢货,竟然会以为你求之不得的人是我,说起来,你可真厉害,把我们俩耍得团团转,心里一定很得意吧?”如果顾宴之爱慕的是其他人,长孙红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对方,偏偏这人是阿月,她一时也分不清,自己究竞是更艳羡阿月,还是更嫉妒顾宴之了。
小院里,顾宴之慢条斯理地翻动土壤,埋下种子,浇水施肥,一举一动,实在认真极了。
他在种栀子花。
顾白月用托盘端着一壶茶和两碟糕点,施施然走了过来:“你身体还未痊愈,歇息一会吧。”
白袍轻轻晃动,顾宴之缓步走来:“阿月,你近来怎么不唤我哥哥了?”
顾白月眨了眨眼睛,神色顽皮:“我才不要唤你哥哥,你忘记了吗?我其实比你还要大五个月哩,说起来,应该是你喊我姐姐才对!”
顾宴之失笑:“我可叫不出口,我已经习惯了充当兄长的角色,也习惯了庇护你,就算你比我年长几个月,往后余生,我也还是要尽力为你遮风挡雨。”顾白月被他打趣得霞飞两颊,转移话题:“现下,你已知道生父来历,咱们要不要去华山祭拜他呢?”顾宴之兴趣缺缺:“待到以后,你我在这里待腻了,外出游山玩水时,若是顺路,便给他奉一炷香,若是不顺路,也就罢了。他未曾尽抚养之责,我也未承其家族姓氏,想来父子缘浅。”
顾白月:“你不打算认祖归宗吗?”
顾宴之果断摇头:“不想,我瞧我如今的姓名就很好,世上又有多少夫郎像我这般幸运,能够冠以妻姓?”阿月羞答答地瞟他:“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从今以后,我只当你入赘于我,你可要乖乖听话哦。”顾宴之畅快地笑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