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
月华如绸,庭中树影斜入檐下。
靠坐在轩窗外守夜的侍女用下巴抵着膝盖,俨然已是昏昏欲睡,仅被残存的理智吊着精神。
屋内,梨花木拔步床上,一对男女正同榻而眠。
即便没有点灯,神思清明的男子也不难借着月色看清眼前貌若芙蕖,容颜姣好的姑娘。
自然也看清了温热肌体之上还没来得及散尽的,能证明某些缠.绵与欢愉曾切实存在过的浅粉霞色。
方才还红着脸趁乱偷摸他腹部肌肉的姑娘累得睡着了,那双总四处作乱引火燎原的手也终于停下。
裴知砚眼底有柔和的无奈——她说每回都记不清太多细节,也不知真是蛊毒作祟,还是她清醒后羞得不愿面对自己夜里的所作所为。
同往常一样,裴知砚以长指轻轻探开了洛清苒雪白寝衣的领口与袖口,仔细确认她白皙颈间与细腕都没有留下更多会惹人生疑的痕迹后,便重新为她掖好锦衾,以免她受秋夜的凉风侵扰。
瞥见几缕散乱的乌发落在她颊侧,裴知砚放轻动作,抬手缓缓将其拨至她耳后。
做完这些,他仍未阖眸睡去,只是无声躺在她身旁,沉默而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姑娘侧了侧身,无意识地朝他靠了过来,裴知砚才眉目微松。
终于轻轻揽她入怀。
*
辰时,意识迷蒙的洛清苒缓缓醒来。
果然,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她便又先感觉到了浑身的不适——
洛清苒和裴知砚中的蛊毒每十日发作一次,不经欢好便不能解。且每回蛊毒发作,洛清苒都会先受蚀骨钻心之痛,而后意识混乱,记不全过程中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连裴知砚是何时离开的都不清楚。
但解了蛊毒之后,想必他不会在她房里久留。毕竟裴知砚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平日里最是克己自持,若非受蛊毒所迫,他绝不会夜探女子闺房。
洛清苒身旁的锦衾与软枕也的确如没有旁人睡过似的平整如初。
中了相同的蛊毒,也经了同一场云雨,裴知砚却仿佛从不需要休息。
但洛清苒每次清醒之后浑身都酸软极了,恨不能在床上躺个三五日,好好休养。
看着那般斯文雅正的人,也不知怎能每回都将她折腾成这样。洛清苒腹诽道。
偏偏已经半年了,她和裴知砚还没找到那蛊毒的彻底解法。也不知她还要度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若继续这样下去,洛清苒觉得自己或许得多服些补身的汤药才行了,否则她恐怕会像话本里那些纵.欲过度的男子一样,面如土色,脚步虚浮。
洛清苒蹙眉支着手臂坐起身,摇响了床头的铜铃。
侍女忍冬推开门,端着梳洗用的热水走了进来。
“昨夜辛苦你了。”洛清苒柔声说道。
每月都有几次,她和裴知砚的事自然瞒不过贴身侍女忍冬。
也多亏有忍冬在——除了以守夜为名看着院子以外,事毕忍冬还会为喜洁的洛清苒重新沐浴,再帮她换上干净柔软的寝衣,仔细整理好床铺,让累得失去意识的洛清苒能舒服地睡个好觉。
这么一整晚下来,忍冬肯定累得不轻。
洛清苒叮嘱道:“你今日好好补眠,别再累着了。”
闻言,忍冬脚步微顿,有些心虚和愧疚。
每次裴大人来,都会让她守在廊下。只有第一回事出突然,姑娘累得沉睡不醒后裴大人将她叫了进去。但忍冬前几日染了风寒,服了汤药之后便总犯困。昨夜她虽照旧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中途却忍不住睡了过去。
幸好昨夜没有任何人靠近。否则若是因此让除了她以外的人得知姑娘和裴大人的秘密,那便是能逼死人的祸事了。
最近林家二小姐私通外男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忍冬也一直提心吊胆。
洛清苒起身换好衣裙,正欲走向妆奁时,发现不远处的红木桌上正放着一个长匣子。
她心神一滞,某些原本被隐藏得很好的晦暗情绪又开始在她心底作祟。
忍冬适时将那匣子拿近了打开。
里面并排放着一对玉镯。
没有繁复的精雕细琢或金银为饰,不是羊脂玉那样浓郁的白,而像是皎洁的月光,更显通体莹润与剔透。
忍冬觉得这对玉镯很衬自家姑娘的肤色,看着也正是姑娘手腕的尺寸和喜欢的样式。
但她没有贸然说什么,而是先偷觑姑娘的神情。
几息之后,她在心下轻叹了一口气。
姑娘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不仅没有觉得高兴,眉眼间反而蓄着让旁观者都觉得难过的失落。
洛清苒的确甫一看见这对玉镯便觉得很喜欢。但她垂在身侧的手似有千钧重,到底还是没有去触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