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宅,一楼。
陆子欣这两天筹备婚事忙得不可开交,昨晚送走一拨又一拨的客人后,转身安排仆人收拾宴客残局,累得她刚沾上枕头就睡沉。
日上三竿,她才起床洗漱换衣。
微卷时尚的短发极显气质,贴身西装服,外加一双进口真皮高跟凉鞋。
这时,吴妈探头禀报:“大小姐,少太太早早就在楼下等你来着。”
陆子欣一听,对刚进门的新弟媳颇满意。
“不错,是个懂礼节的。”
吴妈胖乎乎的脸尽是苦笑:“大小姐,少爷……昨晚歇在流芳楼。”
陆子欣漂亮的脸淡沉,眼神顷刻变得凌厉。
“臭小子!真欠揍!”
新娘子在新婚第一夜就遭冷待——这是何等的委屈!
陆子欣忙下楼安抚江婉,并表示回头一定会好好教训弟弟。
不料,江婉只是微笑摇摇头。
“大姑姐,不打紧。我们刚结婚,还需要时间了解彼此。”
陆子欣见她如此识大体善解人意,好感顿增,甚至主动亲热握住江婉的手。
“家里没长辈,也没那么多规矩,咱们怎么随意怎么来。以后我喊你‘婉儿’,你随子豪喊我‘姐’就行。”
陆母十几年前不幸生病离世,陆父年初突发心梗也跟着去了。
陆家人丁不旺,陆父是独生子,而他们这一代只有她和弟弟两人。
江婉从善如流:“姐。”
陆子欣满意笑眯眼睛,转身端来一对碧绿清澈的翡翠手镯。
“这是我爸留给新儿媳的入门礼物。”
江婉答谢接过,温声:“姐,我得先给公公婆婆两位长辈敬茶。”
陆子欣答好,领着新弟媳到父母遗照前。
江婉毕恭毕敬捧上两杯甜茶,随后三鞠躬。
陆子欣的眼底掠过一抹泪光,看着遗照感慨般低喃。
“爸,按您的嘱咐娶了婉儿……您总算如愿了。”
吴妈端来最后一杯甜茶。
江婉接过,礼貌弯腰捧给陆子欣。
陆子欣微笑喝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艳艳首饰盒。
“婉儿,这是姐送你的。”
江婉见首饰盒沉甸甸,想要婉拒——
陆子欣强塞进她的手里,道:“这是新人该得的改口礼。几件小玩意而已,送你把玩解解闷。”
盛情难却,江婉笑盈盈收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姐。”
陆子欣见她温婉可人,落落大方,越看越发满意。
“婉儿,听说你在杂志社当编辑,是吧?”
江婉点点头:“只是见习编辑。”
她初中刚毕业那会儿,老父亲的胃病突然恶化,苦熬了几个多月后离世。
舅舅怜悯心疼她,匆匆赶过去将她接来阳城,供她继续念书。
不料她高中读了一半,舅妈就不肯供她了,说自家女儿只勉强读到小学毕业,天天阴阳怪气说什么女孩子没必要念那么多书,反正迟早要嫁出去。
江婉不敢让舅舅为难,主动辍学赚钱。白天打零工,晚上读夜校,总算半工半读顺利拿到高中毕业证。
得亏那张毕业证,她在供销社找到一份核算员的固定工作。
舅妈总让她去农贸市场买菜,时不时还让她去百货商城扯布匹买日用品,却从没拿过钱。
三十块工资入不敷出,偶尔发的布票粮票也都尽数给了舅妈,逼得她不得不熬夜写文章赚点儿稿费来补贴。
写着写着,从一开始的不停退稿到慢慢被采用,逐渐成了稳定供稿的小作者。
后来,杂志社的主编写信联系她,说她很有文学天赋,并主动收她为徒。
今年年初,李师傅引荐她进杂志社当见习编辑。名号极好听,其实说到底只是杂志社的小杂工。
陆子欣眼神微闪,问:“那你还想继续当编辑不?”
外人都说陆厂长强势霸气,做事雷厉风行,跟她那温润儒雅的老父亲截然不同。
大姑姐能如此礼貌询问自己的意向,显然是给足了尊重。
江婉垂下眼眸,话回得滴水不漏。
“我已经嫁人了,不能跟以前一样自己任性做主。姐,如果家里需要我尽绵薄之力,那我自当以家里为重。如果不需要,我想回杂志社继续上班。”
上辈子她劳碌至死,最终什么都没落着。
她累够了,也累怕了,这辈子只想干点儿自己喜欢的,悠哉过日子。
嫁进陆家的大门,该她干的活儿,承担的事,她也不会推脱,但也不会大包大揽。
陆子欣听罢,眼里颇赞许。
“婉儿,咱家比不得以前宽裕,纺织厂已经归公家,只剩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