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看似在讨教学问,实际上围绕的还是前朝那点破事。
谭眗说秦氏三兄弟不讲究,没尽到臣子的本分,不干人事谋朝篡位。
乔冉的观点是殇帝先不干人事的,所以秦氏三兄弟才不讲究的,都不是啥讲究人,老大别说老二,一个德行。
二人就这么唇枪舌剑的“唠”上了,都是引经据典磨磨唧唧。
秦游听的昏昏欲睡,因为他根本听不懂。
“哎呀。”秦游对一旁的凤七说道:“说这么多干毛,直接光膀子干一架多好。”
“小的押乔院判赢。”
风雪中,乔冉和谭眗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唠的都是儒学那套磕。
儒学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圆”,比足球还“圆”,同样一段话,既可以当成佐证也可以拿来反驳,也可以找到另一段话来反驳或者是佐证,你怎么理解都行,怎么理解都对,任何事情,任何人,任何地点,都能在里面找出一大堆“圣人言”来支持自己想要阐述的理论和思想。
就好比现在俩人说的皇位正统性,根据儒家的哲学预设,统治者也就是天子所获得的权力实际上是老天爷赐予的,也就是天命所归。
但是呢,只有当天子的行为符
合老天爷的意志时,统治才具备合法性,才能够将统治天下的权利延续下来。
殇帝登基,可以理解为天命所归,是老天爷让他干这差事的,皇帝就是上天之子,老天爷赋予他的权利。
这是儒家说的,没毛病。
秦氏三兄弟推翻殇帝,就可以理解为殇帝一意孤行,违背了天意和儒家的道统,所以失去了权利的合法性,这才被推翻。
也是儒家说的,没毛病。
那么有的同学要问了,话说这老天爷到底啥意思啊,一会说人家行,一会说人家不行,那到底行不行?
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因为————天命无常!
天命无常也是儒家说的,这个学说最牛b之处就是怎么都能圆回来,天命无常,唯道是处,这个道就是儒家的圣人之道,也是人伦道德的体现,所以儒家就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政治逻辑,皇帝只有顺应了天道,才具有权利合法性,天道呢,就是圣人之道,就是儒家的道统。
这就体现出了儒学的“聪明”之处,从道不从君,就是说圣人之道是高于皇权的。
皇帝要约束臣民,不能光有拳头这种武攻,还得有魔攻,那么也就是思想武器
,也就是儒学这种思想武器,而这种武器谁都能用。
皇帝说了,天命所归,朕说的算,臣民都得听我的,因为我领导是老天爷。
臣子们也说了,皇权没道统大,你这皇帝干的不行,老天爷指定不乐意,所以我们得反你。
皇帝利用这种话语权来使唤臣民,而臣民也利用这种话语权来批判和抗拒帝王违反道统的行为。
怎么说怎么都有理,谁都能用,这就是儒学。
那么当两个人都懂儒学,又产生了不同的理论时又该怎么办?
就如同乔冉和谭眗现在这般,引经据典,比谁对儒学了解的通透,比谁能白话,比谁能逼逼,比谁肺活量好。
秦游哈欠连连,他觉得在这听俩人废话还不如去东市看俩盲流子斗殴好玩呢,这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都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儒家他不懂,他光知道如家。
眼看着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二人还是未分胜负。
不过要是论形象的话,肯定是乔冉站了上风。
身材挺拔的乔冉往那一站,四平八稳,不疾不徐,背负双手,中气十足,傲立于白雪之上,身后一群骑司肃穆以待。
再看谭眗往那一杵,死乞白列,吭哧瘪肚,磨磨唧唧
,气喘吁吁,缩头缩脑,站了半天两腿都哆嗦了,身后站着一群晋昌使者冻的和三孙子似的。
谭眗是着实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还是个专干杀人勾当的骑司,居然有如此“文采”,眼看着就算嘴上赢了身体也受不了,话锋一转,开始唠别的了。
“寒山书院院判乔冉,你既通五经,可惯六艺?”
“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乔冉依旧稳如老狗:“还请谭先生赐教。”
“九数!”
乔冉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六艺中的“数”可不只是加减乘除那么简单的事,实际上数学和阴阳风水等“迷信”活动都被归入术数类,计算天体,推演历法,都属于“数”的范畴。
严格来说,四书五经好懂,只要智商超过凤七就没问题,死记硬背就行,可“数”就不同了,所涵盖的知识太广泛了。
谭眗微微一笑的说道:“你可知,数月前,你夏国京城下县为何闹地龙?”
乔冉表情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