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弹劾和得罪人这种事,南宫奢肯定是行家,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个不入流的工部郎中,天天混的和个上不了台面的包工头似的。
“恩主,门下虽官居末流,却知这官场上的险恶,如今安之峰虽依旧是礼部尚书,可告病在家已有数月之久,陛下却从未提及过,想来这尚书之位是坐不长的。”
“对啊,你一说这事我才想起来。”秦游不解的问道:“尚书可不是普通的小官儿,这么长时间了就这么空着,不符合常理啊,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南宫奢微微一笑:“恩主可知一句官场上的一句谚语。”
“什么谚语。”
“年初不征辟,年终不黜官。”
秦游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
南宫奢解释道:“前朝殇帝被推翻时,便是头一年年底废黜了大量官员,其中还有一名尚书和一名侍郎,而过了年后也就是在开春之际,又征辟了不少面见贤才入朝为官,每过多久,中州便乱了起来,各地纷纷举旗自立。”
“不会吧,陛下这么迷信呢吗,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搭理安之峰,等着年初在废了他?”
南宫奢笑道:“陛下是如何想的,门下不敢妄自揣测,不过这开朝至今,从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在年底被废黜,开春之际,也没有任何贤才
被保举入朝为官。”
秦游乐不可支。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如果秦老大真这么迷信的话,那么这么长时间不搭理安之峰就说的通了。
南宫奢笑眯眯的说道:“恩主何不耐心等待些时日,等到了来年开春之际,待安之峰卸了职务再弹劾不迟,到了那时,自是不会遇到太多阻力,人走茶凉,官场亦是如此,便是安之峰门生故吏遍天下,又有几人当真愿意为了一个被废黜的礼部尚书而得罪越王府呢。”
秦游沉默了片刻,随即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说的不错,是应该这么做,可是…”
叹了口气,秦游接着说道:“可是如果不弹劾他的话,我这几个月绝对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南宫奢神色一凛:“恩主当真要一意孤行?”
“是。”秦游咬牙说道:“老子必须要搞他,要让他知道,本世子虽然不干人事,但是却和他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现在一想起当时他看我如同看着同类的眼神,我就想干掉他全家!”
南宫奢默默的叹了口气:“那门下便爱莫能助了。”
秦游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表示不碍事,可是心里,却有些别扭。
刚刚还说什么有所差遣敢不从命,原来是个嘴炮。
其实秦游并不是真的要让南宫奢帮着他弹劾安之峰,这家伙
平常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有,弹个玻璃球弹。
可不指望是不指望,这家伙说了句“爱莫能助”却令人有些心寒了。
不过秦游也不奢望自己的门客为自己赴汤跳火在所不辞,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也不欠谁的,做了,是情谊,不做,也无可指摘。
秦游也理解南宫奢,自己这个世子都顾虑再三,更别说对方了。
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后,秦游离开了食堂。
不过他却没有去找廖文之,一直站在书院门口的拱桥上。
他觉得人活着,就是来世间遭罪的。
上一世的时候还总想着,下辈子投胎一定投个好胎,当个人上人,这样就可以潇潇洒洒无忧无虑的活着了。
可是现在才知,人没有潇洒不潇洒的,人世间走一遭,总要做出选择,做出抉择,选择了,会吃亏,会错,会累,也会疼,可要是不选择了,心里堵得慌。
凤七悄声无息的走了过来,将厚厚的熊皮大麾披在了秦游的身上。
“三少爷,外面凉,回去歇着吧。”
“七仔,你觉得人能活的潇洒吗。”秦游微微一笑:“或者是问你,你知道什么叫潇洒吗?”
“知道呀。”凤七咧嘴乐道:“说书人口中的侠客啊,游历天下,仗剑天涯,除了侠客,还有谁能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您以前总挂在嘴
边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浪漫,还有谁能像侠客那般有着浪迹天涯的浪漫。”
秦游翻了个白眼:“通缉犯。”
凤七:“…”
“我就想不通了,我是世子,弹劾个老棺材尚书还弹劾不了呢,不行,我已经魔怔了,我必须搞他。”
凤七有气无力的说道:“三世子,您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td。”秦游一把将腰带上的虎纹吊坠扯了下来:“我是越王府三世子,你说,凭这个吊坠,我还不能搞倒一个礼部尚书。”
“未必能,而且您得去议政殿,跪着。”
秦游一把将凤七的长刀抽了出来:“那凭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