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城的门,如同这座城一般,破,却屹立着。
因为这座城门,是由四百多名寇众用鲜血与长刀守护着。
远处的厮杀依旧持续着,城门前却再无刀剑碰撞之声。
两个方阵,至少五千人,已经将城门围了起来。
“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至,降兵不究!”
城头上,秦游依旧声嘶力竭的喊着,声音嘶哑,用尽了全身力气。
城墙下,寇众紧紧握着长刀,满面狰狞。
司哲的右臂血流如注,无力的垂着,用着并不熟练的左手握着长刀,血水混合着汗水模糊了双眼,他却无法擦拭,因为长刀被白布紧紧的绑在了手腕上。
事实上,他的左臂,也近乎麻痹毫无知觉了。
有擦眼睛的力气,不如去挥刀。
眼睛看不到了,无碍,因为四面皆敌,只要挥舞长刀,便能砍到敌人。
他的身后,站着四百多名寇众,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吐着血水,依旧沉默着。
这就是寇众,死战不退,长刀,明晃晃夺人双目,冷森森摄人魂魄。
举着长枪的尚云道府兵们你推我搡,他们明知道城门前的寇众只有数百人,他们明知道冲进郭城只是早晚的事,可是他们不知道,若是再向前数米,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城门外已是尸骨累累,每一脚踩下去,红沙便渗出血水。
“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
至,降兵不究!”
秦游固执的像个孩子,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可很快,远处再次传来了那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声音!
“先登,赏百贯,杀!”
“屠敌,赏一贯大钱,杀!”
“夺门,赏百贯,杀!”
这就是方武的策略,以赏代令,战损可不计,以钱换命,杀人,破城!
短暂的平静被打破了,城门下再次展开了血战。
秦游目眦欲裂,夺过了白彪的令旗:“换黑旗,换黑旗,所有飞云骑,所有寇众骑兵,回城,快他妈回城!”
白彪一把将秦游推倒在地,同样固执的他,继续挥舞着进攻的深红色旗帜,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着。
秦游狼狈不堪的爬了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在了白彪身上,想要夺过令旗。
白彪纹丝不动,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麻木的挥舞着令旗。
“求你了,让他们回城吧,回城,至少,至少大家死在一起。”秦游泪流满面,声音嘶哑的哀求着:“再不回来,他们就永远回不来了。”
白彪痛哭出声,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令旗,随风招展猎猎作响。
贺季真走了过来,望着白彪,声音之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旗,给我。”
白彪没有任何动作。
贺季真动了,出手如电,一掌推在了白彪的胸口。
白彪倒飞出去,坐在了地上后,双手依
旧死死的抓住令旗。
贺季真捡起黑旗,挥舞出了所有人退回郭城的旗令。
白彪低吼一声,刚要冲过来,一把短刀抵在了他的胸前。
抓着短刀的巫雪微微摇了摇头,白彪却是依旧前行着,用胸口盯着锋利的短刀前行着。
巫雪一退再退,最终手起刀落,白彪手中的令旗一分而断。
白彪无力的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秦游搂住了白彪的肩膀:“兄弟,不怕,至少兄弟们还在一起,不怕,别哭。”
白彪擦了擦眼泪,露出了标志性的傻笑,却无比苦涩:“谢谢你。”
寇众骑兵和飞云骑退了,挺着长枪,凿穿了围攻城门的辅兵,杀出了一条真空地带。
月芯带领身穿云骑重甲的飞云骑们翻身下马,接替了死守城门的舟弓手们。
二十五个身穿云骑重甲的飞云骑们,挡在城门前,如同钢铁堡垒一般,骑枪换成了长刀,每一次劈下,都是一篷鲜血,一片骨肉。
刀枪不入的云骑重甲,削铁如泥的斐刀,隐藏在面甲之下冷酷的眼神,二十五人,生生逼的红甲府兵们再次出现了慌乱和犹豫。
秦游跑下了城头,擦干了眼泪,为受伤的寇众们包扎着伤口,强颜欢笑着告诉大家,马上就赢了,很快。
月芯带领的二十五人虽然挡住了城门,所有筋疲力尽的骑兵也退回了郭城,却也导致敌
军终于全部围了过来。
郭城,四面八方皆是敌寇,再无一丝退路可言。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双方都需要这份平静。
尚云道府兵,需要慢慢忘记恐惧。
郭城军卒,需要一丝喘息之机。
秦游回到了城头上,终于见到了方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