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衫,领头的比龚文华还要大上几岁。
“来将何人。”
龚文华差点没气死。
老子是来平乱的,你他娘的问来将何人,来将是砍你全家之人。
官军已经是冲进城中,可谁知这老头突然大喝一声:“谁敢!”
军卒们懵了,你撞我我撞你的,齐齐看向龚文华,满面不解。
咋的,老基友啊?
龚文华上下打量了一遍老头,一头雾水。
看对方不怕死的模样拦住大军,莫非有什么隐情。
“你又是何人?”
“老夫黄平。”
龚文华眉头一皱,顿时想起这么一号人了。
黄家诗礼传家,可谓是老牌世家,不少子弟在朝中为官,尤其是这黄平,前朝的户部侍郎,桃李满天下,秦老大多次想要征辟此人,不过都被黄平拒绝了。
“黄老大人。”
龚文华翻身下马,迈步向前,站在了黄平面前:“阻大军,是何意思?”
“城已破,大军驻扎城外便好,为何要入城。”
龚文华都被气笑了。
城破了,是不假,问题是城根本没被夺下来,城里还有军卒,该杀的人还没杀完,该抓的人也没抓完,哪有军卒驻扎城外之理,再说了,就是杀完了,抓完了,官军依旧要驻扎在城内。
黄平背着手,仰着头,高声说道:“鸿莱城中,皆是良善人家,叫得上名的,诗礼传家的,便有赵、钱、周、于、谭、金、米、胡八大家,城中满是名儒,满是文人,兵卒主杀伐,进驻鸿莱城,哪有这般道理。”
一身戎装的许书文走了过来,冷哼了一声:“老匹夫,少在这里胡搅蛮缠,广怀道早已被乱党强占,你所说的八大家,皆以陈家马首是瞻,当本官不知!”
“你又是何人?”
“台州府知州,东海副将许书文!”
“好,许书文。”黄平哈哈大笑,随即面色一肃:“你说这乱党八大家,其子弟,为官百人,单单是夏京之中,就有十七人为官,高位者,侍郎二人,许大人的意思是,这乱党,已是充斥在了朝堂之中。”
“你…”
黄平满面不屑:“你若说八大家反了,好,那便将我一干人等全部屠戮一空,你敢吗。”
许书文冷笑一声。
敢,怎么不敢。
不过十多年前他敢,现在不太敢了。
黄平身后那群老头全都盘膝坐在了地上,越来
越多文人打扮的书生从四面八方走了出来,足有数百人,齐齐坐在了这群老头的身后。
黄平朗声开口:“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数百名书生齐齐跟着张口。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是集义所生者。”
“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
“心勿忘,勿助长也…”
一群文人们弄的和真事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我善养浩然之气”。
许书文紧紧按住剑柄,眼眶一跳一跳的。
黄平哈哈大笑:“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我辈读书人,皆是士林中人,不过是被乱党挟持了家眷罢了,未曾刀兵相向,未曾助涨乱军气焰,怎的,许大人,莫不是要屠戮我等读书人。”
许书文咬着牙说道:“是不是乱党,日后朝廷自有定论,莫要猖狂太久。”
“是不是乱党,也不是你们说的算,现在,将军卒带出城。”
“我若不带呢。”
“若不带,亦可,我等这便回府修书,让子弟们问问当今圣上,这官军,到底是来平乱捉拿乱党的,还是借机屠戮我东海的读书人。”
许书文气的够呛,看向了龚文华,后者也是满面无奈之色。
这种事,其实不是第一次碰到了。
能在广怀道混的,大家心照不宣,即便不是抱了陈家的大腿或者给晋昌当狗,那也是墙头草,随风倒,最会观察风向,不终于朝廷,只忠于胜利者与自己。
东海三道,其实就是藏污纳垢之地,这里的地便宜,钱好赚,想养多少奴仆就养多少,想侵占多少田产就侵占多少田产,而且各个世家门阀还全是隐户,交税,根本不存在的。
明明良田千亩,非说家徒四壁,穿布衣,吃的是淡饭,喝的是粗茶,田地,半亩都没有,就住个连房盖都没有的陋室里,合着一大家子几百口就人挤人叠罗汉似的挤在一个茅草屋中过活。
百年的王朝少,可千年的世家多。
如果说这个世道最不怕战乱的,那就是世家门阀了。
因为他们根深蒂固,因为他们门生故吏遍天下,因为他们永远是帝王拉拢的对象,所以有恃无恐。
朝廷官军打了进来,输了赢了,其实都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