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由“黄良才案”,刘凌终于下定了决心彻查湖州黄家,虽然说黄家多年来铺桥修路赈济灾民,可一旦涉及到谋反之事,哪怕平日里德绩做的多好,也只不过化为“心虚”之举。
如今黄家的家主黄德宁一没有其兄黄本厚的魄力,二也没有黄本厚的智谋,官军包围黄家时,他惶惶不可天日,当天夜里就悬梁自尽。
一时间,黄家两任族长,竟都是自尽而亡的。
随着刘凌下令抄家严审,黄家多年来资助方家的事情也大白于天下,黄本厚为何愿意替方家隐藏着这位子孙、又为何自尽的原因,大致和黄家曾经和方家勾结倒卖官粮脱不了关系。
黄家藏起来的,除了黄良才以外,还有因为湖州气候适宜而在湖州养病的方嘉,事情败露王师进入湖州时,方嘉提前接到了消息先行逃离,所以官兵前往他养病的小院时只扑了个空。
但随着禁卫军在小院里找到了方嘉用药剩下的药渣,药渣被送往京城后验出方嘉的心疾已经很严重了,几乎到了难以延续的地步,即便是好生静养,怕也活不了几年。
黄家的皇商资格被摘,而后抄家入狱,黄家人哭叫喊冤的声音响彻牢中,很多黄家人甚至不知道黄良才被掉了包,更不知道方琳居然做出在宫中下蛊的事情,他们只以为是当年贿赂方家之事事发,并不以为自家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刘凌并不是个残酷的君主,在翻看黄家历年来账簿、发现黄家和方家的“生意”基本是在方家造反之前以后,便赦免了黄家十岁以下年幼子弟的罪过,并且归还了黄家十分之一的土地用以抚养这些孩子长大,对于黄家主犯以外的子弟也并无一并连坐。
但黄家藏匿反贼、盗卖官粮的罪过却是无法赦免的,昔日里富甲一方人人提起都羡慕不已的湖州黄家,到如今是真的倒了。
因着黄家之事,皇商们很是风声鹤唳了一阵子,昔日里因为“官商相护”而有些得意忘形的新任皇商纷纷都夹起了尾巴做人,许多皇商人家更是严厉约束家中子弟,不允许他们在外招惹是非,倒也算是敲山震虎。
宣政殿。
黄良才案过去还没有半年,但半年前那场“巫蛊”之祸,让许多官员至今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有些人即便知道自己身体里的虫子已经驱除的差不多了,可还是让家中的家医或在外寻些驱虫的房子平日里用着,有些年老的官员因为长期腹泻伤了元气,很多都在家中休养了不少的时间。
然而即便是恨黄良才恨的牙痒痒,还是有不少人被皇帝的“雷霆手段”惊吓到了。
“黄家也是自己作死。”户部尚书叹道,“只是黄家倒了,日后赈灾调粮,就没有那么好用的商家了。”
“得了吧,谁不知道陛下将黄家抄出来的粮食都运往户部在各地的常平仓了!你还在这里哭穷!”兵部雷尚书挤兑他,“现在各地粮仓怕是满了,黄家一倒粮仓吃饱,你还愁个什么劲儿!”
“粮食是粮食,粮商是粮商,现在哪里能找的出第二个像黄家那样有威望的皇商?”户部尚书解释着。
“陛下往日里太过仁慈,以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想着在天家身上讨些好处,该让他们知道耍小聪明的下场了。”刑部左侍郎冷笑着,“下次再有哄抬物价、囤居积奇的奸商,何必和他们商议什么,直接跟这次对黄家一样。”
一时间,众大臣沉默不语,各自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自古以来,行霸道的君王多而行仁道的君王少;专断独行的君王多而兼听则明的君王少,概因行霸道之路,比行仁道之路要简单的多。
如黄家这般,之前刘凌考虑到皇商初选,人心未定,为免寒了天下商人的心,只能让东君在私下细细查探黄家的底细,便足见即便是皇帝,也不是想动谁就能动谁的。
可一旦有了证据,这位年轻的皇帝也立刻向世人展示出他手段凶狠的一面,抄家审讯毫不留情,快的让黄家都反应不及。
皇帝一天一天在成长,成长的太快了,可大部分大臣们还没有适应皇帝的这种成长,甚至心中生出恐惧之心。
如果他品尝到了“霸道”的好处和便利,会不会渐渐不耐烦抽丝剥茧一般的繁杂关系,从此往后治国的手段也开始简单粗暴起来?
庄骏当年致仕,说不得也许就是他们日后的结局。
官员们这种敬畏中隐含着担忧的气氛,或多或少地传达到了上朝听政的刘凌这里,但刘凌毕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时刻担忧自己做不好大人的少年,如今的他已经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可以舍弃什么,不可以舍弃什么。
只要道路是对的,终点是对的,一路上那些旁人的眼光,已经在他心底惊不起什么涟漪。
若说能让他时时在意的……
散了朝的刘凌习惯性登上高处,眺望着西边的祭天坛。
瑶姬已经近一年没有来了,自半年前看到三道光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领着一群奇奇怪怪的仙人下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