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就那么托着茶碗,竟是有些下不去口。
回想这么多年来,自从离开了福利院,这还真是头一次有人给他递上一碗热水。
“老人家,实在叨扰了!”李文喝了几口热水,便是放下茶碗朝老人家拱手一礼,侧头看了眼黄毛,“老人家,这大晚上的,您不怕我们是坏人嘛?”
“不会的,老太婆我虽然瞎,但是我耳朵好使啊!我能听出来你的声音里,不是坏人!”老太太笑了笑,也不催李文快些离开,反倒跟拉家常一样,抬手拿过一张鞋底纳了起来:“自打老头子走了以后,我这耳朵可从没骗过我!”
“这些年里,街坊邻居也好,摆摊碰上的顾客也罢,老太婆我一听声音呐,就能知道是好人坏人了!”
李文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心中更为诧异。
刚才那道鬼影,无疑就是老太太口中的老头子了。
李文看得出来,那鬼影并不是借着鬼门大开跑上来省亲的,而是打死后就压根儿没有离开过!
可这就不对劲了呀!
有言道人鬼有别,这鬼自带阴气,即便无心伤人,若是共处久了,难免升起祸端。
轻则生人重病不起,重则阳气折损一命呜呼!
可反观老太太,虽看不到命数,李文却能判断少说还有十余年的阳寿!
这压根儿就没有受到那鬼影的影响啊!
不
应该,太不应该了!
李文皱眉凝思,黄毛更是深受触动。
老太太见李文没有接腔,便是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只是嘴角噙着万般温情,似讲述,又似追忆
“老头子走的早,临走的时候呀,抓着我的手说最放不下的就是我,让我要用乐观和善良来看待世界,这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会用善良来回报我。”
“这些年我一直都信以为真,别看我一个糟老婆子,家里也没个啥值钱的物件儿,可这日子呀,美着呢!”
老太太的话,就像是暖风一样冲进黄毛的心间。
扭头看桌上摆放的遗照,相框里的老头儿似乎再看他,目光中有股子杀气……
没由来的,黄毛放下茶碗,自顾自起身拿起边上的扫帚,不顾老太太的阻拦就开始打扫屋内的卫生。
李文微微点头,这黄毛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愧是那些个混混里,唯一运数有变之人。
“老人家,你就别拦他了,这一水之恩我们总得做些什么吧?”李文开口制止了老人的阻拦,黄毛干的更起劲了。
借着昏黄的马灯照亮,他甚至找来抹布,将客厅的桌椅板凳齐齐擦了一遍,最后擦到遗像附近,看着相框内的老人模样,他略作迟疑深深鞠了一躬。
也许是错觉,当黄毛抬起头来再看,老头儿的脸上挂着淡笑,眉眼中全是
慈祥的老太太,哪儿还有他黄毛什么事儿?
“老奶奶,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黄毛下意识开口问道。
“他呀?”老太太手中的针线活儿略作停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怎么说呢?那家伙脾气不好,早些年呀在山区当民办老师,后来不是教育改革了嘛,他就下岗了,陪着我住到了城里。”
“虽然性子怪了些,但他却是个很好的人,我看不见他的模样,只记得声音。”
“他会唱几首山歌,说是从学校孩子们那儿学来的,唱歌的时候总是跑调,我说他了还不乐意听,会耍小孩子脾气。”
“每次他耍脾气的时候呀,我就骗他说饿了,他立马就不气了,跑去给我张罗这弄吃的来……”
老太太满脸幸福的笑着,泪水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看着老人的泪花,悔恨在黄毛心底生根发芽,想想自己都干了什么呀?
不行,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赎罪!
可是,自己又能做点什么呢?
和黄毛一样陷入沉思的,还有黑熊和野猪。
别看俩憨货是畜生出身,可情感这种东西想来不分种族界限。
他俩觉得心里难受,又不理解老人分明很是思念亡夫,为何谈起这些又能满脸笑容?
在他俩眼中,笑容和泪水,是两种相悖情感的表达,可
如今这两种情感的表达方式融为一体,带来的冲击竟是更加强烈。
老人的讲述还在继续,就仿佛难得有人唠嗑,忽然打开了话匣子一样。
细细碎碎的讲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不知何时,跑出去追赶红毛的鬼影回来了,他就那么飘在老太太身后,时不时用手荡开老太太失误的几针,一切做的是那么自然。
李文看着眼前落泪的老太太,心里忽然有些不忍,因为自己的插手,导致老人再一次回顾这些过往,对老人而言究竟是幸事还是不幸?
“其实这些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