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声锣响,院门外搭起的戏台上开了腔,是那拉长了调子,仅一听闻就忍不住心生悲怆的秦腔曲子。
和尚对突然响起的锣鼓声微微皱眉,转头再看院门口更是愣住了。
正常丧葬都有个收礼簿子,可这家门口硬生生摆着三张木桌,每张木桌后边都坐了个小老头,面前摆着一份礼簿,待有人从门前进入时,看礼金递到谁的桌前,便有那个小老头儿低头疾书,在自己面前的礼簿上写上来客姓名,以及行礼金额。
这倒是别开生面了!
和尚觉着好奇,便是转身朝看戏的村民开口问道:“这位大哥,这杨家门口,怎么摆了三张礼桌啊?”
“你不知道?”被和尚搭腔的村民也是一脸惊奇转过头来,上上下下将和尚扫视一边后释然道:“看你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是呀,我是杨金荣老爷子的朋友,听闻噩耗特意赶来祭拜,还真不知道贵宝地的丧葬规矩怎生这般奇怪!”
“呦?兄弟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啊,是我五爷的朋友?”
和尚微微点头应承着:“啊,都是早些年的事儿了,我和老爷子在县城认识的,这些年虽未谋面却也时常有电话联系,这不有段时间没接到老爷子的电话和书信,就托
人打听了一下,才得知老爷子重病卧床,本想赶过来再见最后一面,殊不料人生无常啊!”
“兄弟节哀!”村民大为感动,再看院门口那三张木桌,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冷笑:“要我说,兄弟你是真性情,可要比我五爷那三个闺女,强太多了!”
“哦?大哥此话怎讲?”和尚眼前一亮,察觉村民打开了话匣子,急忙追问。
“嗨!还能怎讲?活着不尽孝,死了瞎胡闹呗!”村民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一边磕着压低了声音道:“兄弟,我是看你这人好才跟你讲的,你回头进屋祭奠我五爷的时候,可别跟人主儿家瞎嚼舌头啊!”
“放心放心,大哥你只管说,我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出去便是,想必老爷子在天有灵,也不愿我一个外人掺和家事,前来祭奠便是对得起我俩那份忘年交的情谊,节外生枝是万万不能!”
和尚接连保证过后,那村民也是大为放心:“兄弟你好好再看那三张桌子上,可跟别家的葬礼有所不同?”
和尚听闻这话,便是转头又看向门口三张木桌,仔细看了好几眼才发现,木桌上用红纸黑字分别写有三个名字!
杨彩倪,杨彩华,杨彩苒。
“看到了吧?”村民又
是一阵摇头,脸上的不屑更甚:“那是我五爷的三个闺女,好闺女啊!就差把她们家老头子的骨头拿去削成纽扣卖了!”
说罢这话,村民借着往外吐瓜子壳的动作轻啐了一口,也不等和尚插话追问,便是自顾自接着往下说:“兄弟你说和我五爷是在县城认识的,说的应该是我五爷在城里摆摊卖些干货的时候吧?
要说五爷仁义啊!
生他家老三的时候,我五奶奶难产离世,那一年五爷不过三十多岁,却愣是没再娶妻生子,就一个人去县城做买卖把三个姑娘拉扯大。
早些年呐,村里大都重男轻女,别的不说就拿村里跟他家三个闺女一般年纪的女人来讲,能把初中读完,那都是家里开明!
可我五爷呢?
我五爷硬生生供她们读了高中不说,老二学习最差连三本都考不上,还是五爷花钱托人托关系,给弄了个医学院的大专文凭!
早些年呢,我们村里的都喜欢跟五爷打趣,说等他家三个姑娘学成回来,就到了他享清福的时候!
结果呢?
他家老大在上大学的时候谈了个男朋友,五爷特意过去看了一眼,说那男娃学习尚可人品不佳,他家老大就为这个居然记恨上了亲爹,大学毕业后干脆留在了
当地工作,别说回来看看她亲爹了,平时连个电话都不打!”
村民话说到这儿,抄起地上茶杯喝水的功夫,坐在他旁边听戏的大姐也是凑了上来:“唉,要不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五哥今年才几岁?五十六七吧?别家老头儿这个岁数还下地忙活呢!五哥操劳一辈子,没跟谁红过脸没跟谁吵过架,怎么就得了胃癌呢?
倒是他家老大,嘿!愣是跟那个大学时候的男朋友结婚到了现在,俩人说起来夫妻俩,实际上在外头啊,各玩各的,也没见有个大病小灾!反而是俩人都在体制内混的风生水起,你们瞧见村口停着那一行行小汽车了吗?那可都是他家老大的朋友!
要我说啊,什么狗屁朋友!还不是体制里巴巴过来给她送礼的主儿?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谁说不是呢?”刚才说话那大哥很是认同:“五爷家的老二老三也差不多德行,这些年啊没少惹五爷生气!结婚的时候也都嫁去了外地,平时逢年过节也不见回来,每次一回来那都是准准有事儿,不是借钱就是找五爷当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