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寒山定睛一看,正是霍辞。
一看到这个小子,他就一肚子的邪火蹭蹭蹭地往上蹿。
此人那般自以为是、蠢钝如猪。
若不是他,烟烟至于遭那么大的罪么?
他虽然不清楚换魂的来龙去脉,可他知道,只有人死了,魂魄才能离体,才能实现身体互换。
难怪晚晚声泪俱下地斥责他,难怪他梦到的烟烟头上一个汩汩流血的大洞。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只不过,上天可怜烟烟,才给了她改命的机会。
这人,不可饶恕!
上官寒山的语气冷肃:“今日是中秋,见血不吉利。”
话音未落,就已拍出一掌,正中霍辞的顶梁门。
霍辞闭眼,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一瞬间,他回忆里的跑马灯似乎都转了起来。
只可惜,和阿烟两情相悦的日子,一闪而过了,剩下的画面,只有他一次次戳灭阿烟的希望,一次次伤她的心。
他甚至都能看到,阿烟抱着小丫,跪在潺潺滴水的屋檐下,不住地恳求漫天神佛,救救小丫。
“都怪我江星烟,身为商户女,却要高攀大将军的门楣。
是我配不上霍辞大将军。
只要他同意,我立马跟他和离,今后哪怕抱着小丫上街乞讨为生,也再不叨扰他半分了。
求诸位神仙佛祖,要罚就罚我江星烟自不量力、心比天高、贪得无厌,要索就索我的命,别索小丫的命啊!
小丫她才那么小,她是无辜的!”
身边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一边哭一边陪着江星烟跪在屋檐下,不住磕头。
溅起来的雨水打湿了她的下摆,她浑然不觉,依旧在不断磕头恳求。
一声声的祈祷,把霍辞的心剁成了肉泥。
这是他造的孽。
他能被阿烟的父亲打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嘭!
他的心口被重击一掌,一口鲜血,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噎得难受。
他想起上官寒山说的话,硬生生把血咽了下去,忍着浑身筋骨寸断的剧痛,重新在地上垂着头跪好,等着迎接第二轮的折磨。
可是,一辆马车辚辚声从他面前而过,再抬头,四周早已没了三人的身影。
霍辞缓缓地抬起手,才发觉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武艺,早被上官寒山两掌打废了。
不仅如此,还震碎了他的筋脉,让他再没有任何练武的可能。
行动坐卧,迟钝缓慢,甚至比常人还要不如。
霍辞低头苦笑。
从始至终,阿烟或许都没再看他一眼。
如此,便好。
阿烟和他两清,从此身无挂碍,一生顺遂。
所有的苦痛和罪孽,都由他一人承担。
他扶着一旁的墙壁缓缓起身,没有回时安公主的昭阳宫,而是往自己租住寒酸小院中一步步往回去挪。
江星烟坐在上官寒山从找到她的第一天,就找人花重金订做的八驾马车里,心中满是无奈。
至于这么招摇过市嘛!
上官寒山一脸得意地介绍着马车里的各种装饰和机关,除了点心盒子和胭脂水粉妆奁箱,还给小丫准备了整整一大箱的玩具。
“咱们就坐这个马车风风光光的回大夏。
不对,回大夏之前,先去一趟江南。”
一提到江南,上官寒山的情绪急转直下。
江星烟接过话头:“阿娘若是知道你对我这般好,也会很开心的。”
上官寒山把头偏向车窗外面,把手偷偷伸进去斗篷里抹眼泪。
“吁!
小姐,马车前有人拦路。”
江星烟还没动作,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只不过十分暗哑,像是被什么毒坏了嗓子。
“时安公主,求求你,跟皇后娘娘说说情吧!
妾身不管怎么样,也是大殿下娶进宫中的妾室。
妾身的孩子没了,是皇上下的旨意,与妾身无关啊!
公主,求你让妾身回到大殿下身边吧!”
江星烟缓缓掀起车帘,垂眸看着跪在路边疯狂磕头的人。
上次相见,她还打扮得珠光宝气,不可一世,扬言要让自己跪在地上求她。
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李亦淑,自作孽,不可活。
攀上高门大户的生活,好过么?”
衣衫褴褛的李亦淑震惊抬头,一眼就看到身穿翟服,华贵不可方物的江星烟。
她的眼中瞬间迸发出极强的恨意:“怎么是你!
你一个贱商户,怎么配坐八驾的马车?我要去皇上面前告你僭越之罪,你就等着下大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