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枕淮跟着萧重华,前往萧傲所在万寿宫的路上,心头复杂。
对于他这个父亲,萧枕淮总是畏惧多一些。
从小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总能一句话决定别人的生死。
不管是他的命也好,他母妃的命也好,在萧傲面前,总是那般无足轻重。
父皇正值壮年,已经有了五个儿子。
老大老三是他未来的储君人选,其他的,生也好、死也罢,并无甚要紧。
萧枕淮好几次在濒死边缘徘徊,他都没有过问一句。
如今,要他怎么面对重病的父皇?
萧重华顿住了脚步,转身神色不自然道:
“二哥,父皇不喜人多,一会儿你便一个人进去,远远地看看父皇就好。
毕竟父皇的病,不甚光彩。”
萧枕淮回过神来,定定地盯着萧重华。
是了,他方才说过,萧傲是因为长期出入秦楼楚馆,染上了不可治愈的花柳。
若是传扬出去,让天下人知道,太上皇如此荒唐,让西周的子民该如何褒贬他们的皇室?
那岂不是步了北洛王的后尘?
“二哥?”
萧重华的神色三分惭愧,七分尴尬。
“朕知道你对父皇多有埋怨。
可是,他毕竟是咱们的父皇。
若父皇弥留之际,二哥都不去病榻前尽孝,流言恐对二哥不利。
况且,有些心结,还是趁早解开得为好。
不然,此生就再无机会了。”
他的一番话,再次震动了萧枕淮的心。
原来,止步不前的,还是只有他一个。
他的三弟,竟然如此通透,难怪能胜任帝王一位。
他还是太过着相。
“好,我知道了。
三弟。”
听到萧枕淮这般唤他,萧重华的眼睛亮了亮。
他这个二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执着。
从前对江千金如此,今日对父皇也是如此。
看着二哥的背影,萧重华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能多潇洒一些,为自己而活。
萧枕淮沉默地推开万寿宫的门,里面暗沉沉的,没个多余伺候着的宫人。
眼前一张龙头大床,四周围着垂下来的帷幕。
帷幕中灯光若隐若现,能看到有一个佝偻的背影,在一旁服侍。
是跟着萧傲一同长大的贴身太监,苏胜。
苏胜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掀开帷幕,一眼看到了萧枕淮,急忙跪地行礼。
“恭迎端亲王。”
萧枕淮往前迈了几步,就被苏胜阻拦住了。
“端亲王留步,太上皇病重,孙太医说,十分容易传染。
有奴才一个人照顾就好,还请端亲王保重玉体。”
萧枕淮止住脚步,冲着龙床,跪倒在地:“父皇恕罪,儿臣来迟了。”
床榻上的萧傲手指动了动,连眼睛都没睁开,有气无力道:
“苏胜,你先下去吧。
寡人和老二说说话。”
“喏!”
苏胜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
他以为没人能看到,可却被萧枕淮一眼看穿。
看来,父皇的身子,恐怕是不中用了。
“老二,你恨父皇吧?”
萧枕淮伏地:“儿臣不敢。”
“呵,寡人如今,过了今天没明天,竟然还不跟寡人说实话么?”
萧枕淮沉默。
他心中似乎被又咸又苦的海水灌满了。
“你埋怨寡人对你的痛苦视而不见,你心中一定怪寡人为什么生而不养,让你差点夭折。
可是如此?”
萧枕淮突然想到江星烟,若不是她,他如今早都入土为安了。
可以说,萧傲给他的那条命,他已经还了。
他心一沉,豁了出去,有些话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是!
明明只要父皇一句话,就可以解救儿臣于水火之中。
可,父皇却不愿为之。
儿臣实怨!”
病榻上的萧傲似乎轻笑了一声。
“好,很好。
这样敢想敢说,才是我萧家的儿郎。”
只说了这一句,他突然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厉害。
萧枕淮就跪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
就宛若当年父皇冷眼看着,自己被母妃关进柴房差点饿死一样。
萧傲咳了很久,才缓缓停了下来。
他哑着嗓子说:“要怪就怪,你的生母是宫女出身。
寡人若立一个宫女的儿子当储君,岂不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