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沉的夜,南曲江静静向东流淌。
薛绵和大多数人一样,此刻沉浸在梦乡。
她好像躺在一朵软得不可思议的白云上,轻轻飘飘,随波逐流。
她的手指捏了捏身下的云朵,软软的,仔细一拉,揪出丝状的卷毛又俏皮回弹。
“云朵”转头,薛绵发现她原来是躺在一只大大的绵羊身上。
和现实世界的绵羊不太一样,它的头身比,圆眼睛,更接近卡通片简笔画的那种风格,萌萌的,可可爱爱。
绵羊的嘴里悠闲地横嚼一捧青草,眨巴着眼睛,下面两坨粉色红晕,无害又讨喜。
它看了薛绵两眼,又低头继续啃草,慢慢悠悠驮着薛绵往前行。
薛绵脑袋里空空的,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
天上的太阳是用红色蜡笔画出的圈圈,再远处是青山隐隐约约的轮廓,山脚是一排排挺立的向日葵,它们几乎有山的一半高,明显比例不对。
可薛绵完全不觉得这样的世界有什么奇怪之处。
前方有风笛的声音扬起,悠长旷远,薛绵的精神越来越松弛……
可随着绵羊前进的脚步,风笛走调的声音越来越大,滋滋啦啦,像是偷盗者正在盗伐林木。
其它的绵羊也不知为何套上了皮鞋,开始跳起了踢踏舞,将薛绵围在中心,边跳边转着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立体环绕声。
薛绵开始感到难受,在绵羊背上捂住耳朵,可是并没有用,穿透力极强的噪音依然无孔不入。
天上渐渐升起了五彩斑斓的气球,但气球不断膨胀,再膨胀,最后接连爆炸开,“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不断。
紧接着无数彩带飘飘洒洒落下,遮住了薛绵视线。
等薛绵再次看清,她正在一块巨大的鼓面上。
木偶机械地落下鼓槌,薛绵一边狼狈跳跃躲避,一边被鼓面的振动影响不停摔跤,就像在蹦床上无法控制身体。
更烦躁的是,震天响的鼓声在薛绵身体里激昂回荡,她的脑袋成了最好的共鸣箱,重重鼓音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她紧绷的脑神经上,头痛欲裂,几不可忍。
“吵死了!”薛绵声音饱含怨气,在床上大声呵斥。
正在二楼欲用花瓶砸人的少年,手一顿。
花瓶本已到了大汉眼前,他都闭上了眼睛准备应下这一击。
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袭来。
他睁开眼,看见面前精致如白瓷的少年,正轻轻巧巧地将花瓶放回原处,瓶底和展示台柜面接触时,一点声响也无。
然后他脖颈一痛,像是一条死狗般被眼前人拖行,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三楼,期间却神奇地没有碰倒任何物体。
下一瞬,他感觉到身体腾空,视觉上,窗边的精致少年,立在暗淡的月色下,冷冷清清地盯着他,然后画面越来越远。
“砰!”
他落入南曲江,溅起巨大的水花。
收回视线,凌逸尘很是嫌弃地吹了吹指尖上并不存在的灰。
不会压住水花,悄无声息地入水吗?
没用的东西。
他转身回望室内,月亮正好在他身后破云而出,溶溶月华笼罩着他漫进窗柩,他神情冷冷淡淡,像是广寒宫清冷矜贵的仙人,冷玉般的眸子,无声地镇住了所有人。
大家都听见了从后院江中传来的落水声,除了房间靠近前院,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薛绵。
这个身材不算魁梧的少年,力气这么大的吗?
凌逸尘轻轻抬手,所有人包括富叔和阿启,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将食指竖起,抵在唇边,极淡的唇瓣翕动,缓慢吐出字眼,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安静点打,可以吗?”
再次迎来祥和梦境的薛绵,并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
有谁分贝一旦超过四十,就会迎来凌逸尘的重点照顾,其他人更是纷纷羡慕一早就被丢出窗外的大汉。
这是打架吗?
打架会没有动静吗?
可稍微发出点声音,就被对面幽灵似的故意单方面折磨五分钟,抓都抓不住,偏偏对方下手极有分寸,你受的那些伤又不好意思倒地装躺下,只能继续战斗。
他们已经心生退意,只等耳机里的发布撤退命令,难道他们这些小角色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然而,薛绵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撤退,就在梦中迎来安生。
本来,她和可爱的绵羊们待在羊圈,享受着大草原的风和日丽,山清水秀。
突然间,她浑身一颤,从绵羊背上爬起,警惕地望向四周。
有谁,有谁在悄悄窥视她。
她浑身莫名其妙地发冷,放眼望去,只有低头吃草的绵羊们,除此之外,什么活物都没有。
不会是有狼来了吧?
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