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房间,坐在位置上时,薛绵的心柔软得不成样子了。
怎么样才能平平安安呢,这辈子。
好难啊,她连自己的死因都不知道。
前世死亡时,有没有人,和这位父亲一样,不放弃任何一点可能性,去找她消失在哪里呢?
在系统让秦之柔重生前,有人发现,她的尸体还在一个漫山遍野都是银杏树的地方吗?
可是如果突然横死,会不会还是没有人在意自己,会好一点呢?
如果是不好的结局,那位父亲又该如何活下去?
“啊,不能再想下去了,居然让我一个雌鹰一般的女人,差点流下泪水。”
雌鹰,也是薛绵最近了解网络用词,记下的形容。
她半抬起头,五指并拢,自己给自己眼睛扇风降温,可不能真哭出来啊,今天的妆容不防水。
“哦,眼圈红得还挺好看,哭一个?”
眼帘中赫然出现一个女人身影,薛绵呆愣,这是谁啊?
看着也不像群演。
之前带薛绵过来的导演助理,正在女人身后,悄悄对着薛绵做些摸鼻尖,摇头晃脑的小动作提醒她。
什么意思?
薛绵思考着,难道是他的上一级,要她好好表现?
可是她又不是真正的演员,现在情绪被打断,怎么可能哭得出来?
薛绵手悄悄摸上自己的大腿,情绪不过,物理来凑。
就这几秒的时间,女人又变卦了,她自顾自摇头:“只是会哭也不行。”
她拍拍手掌,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后,看向房间里的所有人:“现在,能背出侠客行的人,请举手!”
侠客行!李白的侠客行?!
霍先生给她背过的侠客行?!
薛绵放在大腿上手立刻举得笔直,眼里是欣喜的光,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吗?
幸好后来她为了把发音和字对上,去翻了全篇。
然而,和她对角线的一个人,也举起了手。
薛绵侧头看过去,目光对接的一瞬间,两个人是同样的震惊。
高露/薛绵怎么会在这里?
薛绵记得她,是在野外生存课上,也对了八个答案的女生。
“哦呦,有两个人,不错嘛。”
女人满意的点点头,打开手机:“十步杀一人?”
然后她指指高露,示意接下一句。
“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
“深藏身与名。”
周围传来了不甘地讨论声。
“早说啊,直接问下句不就行了。”
“就是,谁知道这是侠客行啊。”
“运气真好,我也能举手的。”
接下来,该薛绵了。
女人看向薛绵,也说出上句:“三杯吐然诺?”
薛绵望着她,眨眨眼,也低低重复一声:“三杯吐然诺?”
她念得很轻很轻,仿佛是怕惊落枝头上,来自鸣金的一场雪。
更怕惊扰,那个从旧时光里来,为他牵着白马,漫步在寂静雪山里念诗的人。
而女人却当她的重复,是因为不知道下句,正想让她坐下时,薛绵的声音就沉稳又坚定地,在拥挤的房间里响起。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不用女人给接下来的上句提示,她依旧沉浸在那个人的嗓音里。
清雅柔和,又丝毫未减弱侠客应有的潇洒与豪迈气。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一字一句,薛绵循着记忆里茫茫素雪中唯一的青衫,不自觉间就学着他的语调念,甚至连脊背都略微挺得直了些。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咳!”女人咳嗽一声打断薛绵,“行了行了,知道你懂诗词了,别显摆了。”
刚从记忆里抽离出来的薛绵,脸上出现茫然之色,懂?显摆?
她不也是和高露一样在背诗吗?难道是,是因为她自己背顺嘴了,没让她给上句提示的锅?
但之前还小声嘀咕举手的是靠运气的人,这次悄悄闭嘴了。
背诗和吟诗的含金量,她们还是能分得清。
薛绵的断句和轻重,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拿捏得如此好,可别说,真是有那么点古韵味道在里面,虽然不多。
女人看看薛绵,又看看高露,心里有了偏向,但还是给了高露一个机会:“你,哭一个,要坚强得让人心疼的那种。”
果然,薛绵注意到,高露的手也悄悄紧贴大腿。
她狠狠皱眉,试图唤起,活了十九个年头以来,最最最伤心的回忆。
然后一分钟过去,女人示意她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