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同前来的男士看起来五十好几了。满脸春风得意、营养过剩,头发没剩下几根。衬衣领带手表单个来看应当都是名牌,凑在一起却有种浓浓的炫富味道,比起坐在那边的境初真是天上地下。一入座便将仆人们呼来唤去的,整个露台都是他的双臂在挥动。
乔依儿应该是一早发现乾筠了,僵直地坐在那里,浓妆之下的面孔血色全无。乾筠作为修行者,气息一向平稳绵长,此刻胸腔却似缩小了,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急促起来。当然他还抱着侥幸心理,也许男人是乔依儿的父亲、叔叔、干爹。也许只是个动了心思的有妇之夫,带年轻女人出来喝酒撑下门面……
“咦,这是怎么了?”男人这时才注意到乔依儿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今天下午在床上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嘛。”
周围坐着的客人有不少闻声转过身来,打量着这对男女,脸上尽是鄙视。
“你小声些,”面如死灰的乔依儿冲他央求道。
男人倒是稍稍压低了嗓门。“哦,你是在担心你儿子吧?没事啦,我说他就是感冒嘛。”
随后又向同桌的人解释道:“这丫头十五岁就生孩子了,是不是很厉害?呵呵,孩子爹都不知道是谁。还好遇上了我,一般哪有男人肯要二手货还带着拖油瓶的?我可是送了她一整套公寓——她的名字!”说到这里,好像自己都被自己的慷慨大度给感动了。
乾筠只觉血涌上头,两耳一阵嗡鸣。想不到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好老天爷给他一个机会看清真相……便欲即刻起身离开,两条腿又如失血过多般动都动不了。
坐在不远处的两个魅羽应当也是听到了什么,齐齐转身,射过来的目光如剑。随后一个魅羽冲另一个使了个眼色,后者离开铮引,扭动着腰肢走过来,站到男人和乔依儿身后,在他俩中间弯腰探身。
“这张桌子,还能不能挤进我这个大胖子?”她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甜得像抹了蜜。问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的脸,像在看大帅哥。
男人侧脸望了望她,立刻两眼放光。“你、大胖子?哈哈,美人,这是要逼得别人都绝食才罢休吗?”
说着先将乔依儿的椅子推远一些,自己又往另一边挪了挪,冲侍者招手,“喂,再添把椅子。”
魅羽入座后,目光细细扫过在座的每个人。乾筠肯定她认出自己了,多半也猜出他和乔依儿的关系,因为他俩的面色都极为不正常。他还注意到那边厢的境初蹙眉望过来,似乎要对铮引说些什么。铮引则伸手制止了他,端起杯酒。“来,咱哥俩喝酒。”
“这位大老板贵姓?”魅羽又用那种令人起鸡皮的缓慢语调问,“做什么发大财的生意?”
“小美人猜猜呢?”男人脸上的每颗痘痘都在发光,“兜率天什么生意最赚钱我就做什么。哦对了,我姓赵。”
魅羽的眼睛在放光。“赵老板原来是做房地产的,那不是很有钱?不信,我不信,骗人的吧。”
赵老板急了。“我怎么会骗你呢?单是旺滩就有十几处物业。”
“真的?”魅羽眨眨眼,扭头指着百石那座三层楼顶部的一个用来种花的平台。院子里有楼梯直通平台,不需要进屋就能上去。“不如,赵老板带我去上面看看,给我指指你的物业都分布在何处?”
“没问题!”赵老板爽快地站起身,看都没看乔依儿一眼,就同魅羽双双离开了。
乾筠知道魅羽是故意把赵老板引开的,但他已经没有兴趣同乔依儿说话了。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桌子,穿过人群朝院门口走去。百石这座独立屋虽坐落在旺滩中心,在院子里就能听到马路上的车声人声,但出门后还是有条僻静的小巷。除了百石这户只有公园后门,小巷尽头才是马路。
乾筠站在巷子里,胸膛起伏,大口地喘着气。随着黄昏的到来,街上贴着地面起了凉风。他想先冷静一下,让神态恢复正常,再去路口打车。不料身后的院门又开了,乔依儿从里面追出来。顶着那头卷毛却不再像蝴蝶,而是只还未破壳而出就被人提前抠出来的鸡仔,潮湿、惊慌、措手不及。
乾筠用沉默在身边筑了一道墙。可以感觉到她有一堆话要讲,不用问,定是自己从小有多苦、又多希望攒够学费上大学之类博人同情的套路。他为什么要听这些呢?跟她又不熟,连她的为人都没搞清楚,居然想到婚嫁的问题上了。要怪就怪自己阅历太浅吧。
转身便朝马路口走去,她在后面小跑追着他。“你听我说,你不要信他,孩子的父亲是谁并非不清楚……”
他还是不理她,只顾往前走。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我说这些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她泣不成声地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不想你看贱我。”
他止步,倏地转身。“你如果不想别人看不起你,就不要做轻贱自己的事!”
长这么大,如此大声说话的次数都数得过来。
“君子固穷,乐天知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