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又不是谢钰,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累赘。
但人心岂会因为理性的无可为就能罢休的?
纵是什么也做不了,她也希望能立刻就看到他,她忍不住不去想,忍不住不去忧,更何况他受的伤明明她都能确切地感知到。
这一刻,她第一次觉得与裴玄的共感也是一件幸事,或许从未有人感知过他,他一直那般孤独绝望,但是她来了,她替他感知他未知的痛苦,替他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或许就是她到此处来的使命,她是来保护他,是来救他的。
“皇后娘娘,我求你让我看看他好吗?他受伤了。”
姜姩恳切地望着皇后。
皇后仔细打量了她,眉毛微挑:“他受伤了与你何干?后宫皆传皇上与我情比金坚,你却还在关心一个将你关进冷宫禁足的无心之人。”
姜姩摇摇头:“皇后也说是传言,即使我再迟钝不聪明,也能在他的眸光中分辨一二,喜欢的心岂能藏得住,皇后娘娘对皇上的感情与我对皇上的感情并不相同。”
“你就那么信一个暴戾昏庸的君王?或者说,你在诓骗本宫放你出宫,你好去找谢世子?”
“我和谢晏和清清白白,此事我会自己跟皇上解释。”
看着姜姩眸中的一抹坚毅,皇后忍不住唇角一勾,她不是不了解萧菀青的为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为了得皇上的青眼无所不用其极,眼前的小贵人却是纯质的。
她看了看窗外,夜雨未停,天色未明。
“上回在坤宁宫本宫便想和你聊聊,不想你却中了毒,那便今日吧。”
说完她径直走进殿内的软榻上,姜姩也只能跟上前去。
“刚才你有句话没说对,你说我对皇上的感情与你的不同,本宫对皇上是没有感情,或者说还有些恨意,我与皇上唯一的纠葛便是她。”
说到这里,皇后目光中忽然罕见流露出了些情绪,是思念,混杂着痛苦。
“皇上虽是她的儿子,却与她是完全不同的人。她是我见过这世上最温柔最温暖的人。你大概知道我本是宫女出身,我五岁被父母卖到宫里,是她见我年纪小可怜,将我带在身边,她教我绣技,教我识字,当时她还是这个普通的绣娘,我还能叫她一声师傅。后来她被先皇宠幸,生下了一个皇子。”
“若是没有这个皇子,或许她现在还能陪在我身边。”皇后脸上的怨恨不加掩饰。
“裴玄刚出生那几年,我们三人在知春院宫人们的居所里,过了几年平淡却幸福的日子,可随着裴玄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周围的忌惮便越发明显,那些嫔妃娘娘、大小皇子们便开始日日来找麻烦。后来”
皇后虽已极尽隐忍,却依旧对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她眼圈微微发红,沧桑的眸光越发悲痛。
姜姩靠近她的身子,抓起她攥紧的手掌。
“那事无你无关,也不是裴玄的错,错在那些坏人。”
“我是叫师傅过来的,我当时若不叫她过来她就不会死。”皇后的情绪像决堤的大坝,五年来的愧疚痛苦奔涌而来。
原来又是一个活在愧疚痛苦中的灵魂。
“你知道裴玄封我为后吗?”
姜姩隐隐能猜到一些,皇后出身宫女,背后无权势支撑,不会打破朝堂势均力敌的局势,或许还有一些儿时一同长大的情谊,所以坤宁宫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其一,是他当时无心情爱,不愿空着后位引得朝堂大臣各方争斗,其二才是主要原因,他要放在我在宫中好让自己永远忘不掉她的死,仿佛我对他的怨恨,打骂是他疗愈愧疚的方式,他永不放过自己,也不愿放我出宫,他想永远将自己囚禁在痛苦之中。”
姜姩听完瞳孔一缩,这样的疗愈方式,对别人来说是难以理解,但她亲眼见过裴玄发病时的样子。
“你们两人为何要如此互相折磨?明明你们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愧疚是自己叫师傅过来,他愧疚母亲为他而死,你们真的想过她的感受吗?你是她最爱的徒儿,她怎么舍得令你一直因此痛苦,裴玄是她的儿子,你或许不曾理解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我曾以为自己有了身孕,那种可能并不深刻,但我依旧能想象到她当时看到,自己的孩子安全时刻的心,她一定是心甘情愿的。”
姜姩说到这里,心也疼了起来,她想,裴玄的母亲一定是一位温暖至极的人,或许,她不死的话,裴玄也会是个温暖善良的人。
皇后眼神一怔,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低头笑着说:“我好像知道裴玄为何会喜欢你了。”
她伸手摸了摸姜姩的头顶,果真像个长辈一般:“她若还活着,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说完,她看了看窗外,雨停了,天也亮了。
“你去找他吧。”
皇后从软榻上起来,朝殿外走去。
“皇后娘娘。”
姜姩站起身来,望着那个一身华服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