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采薇突然发觉,这好像是他们自从重遇以来,两个人私下里,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说话。
五年的光阴,彼此都对对方的生活一无所知,突如其来的重逢难以掩盖陌生和疏离,只能选择用刺做武器,把自己伪装得无懈可击。
她不是强悍到无畏的圣者,她的记忆和思潮也无法被埋入黄土、立碑列传,当猛烈而清晰的雨水一来,便可以破土而出、野蛮滋长。
“暂时先不回去的。”叶采薇平淡回答。
容津岸这才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站在她微微前方的位置,目光投过来,像高峰的雪顶被阳光炙烘后飘起的漫烟。
“要到应天去,陪几个学生参加秋闱。”
她不可能说出实情,只能用离开东流时对叶琛的说辞来搪塞。
父子二人都信了。
“奚子瑜可真是大度,你身为奚家七奶奶,在青莲书院教书、住在书院,甚至学生参加科举,都可以全程陪同。”
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恰若容津岸此刻眼里的迷霾,幽幽传过来。
叶采薇嘴唇发干,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却听容津岸又道:
“应天有两个国子监的旧人邀我,刚好同你顺路。他们还说奚子瑜也要过去,到时候我们几个同窗,好好聚上一聚。”
叶采薇十分后悔说出口的话。
奚子瑜离开东流数月,她不知其行踪,若是果真如容津岸所说,几人相见,该是多么尴尬?
五年来奚子瑜和梅若雪都帮了她的大忙,她却为了跟容津岸置气,背刺了那样恩爱的夫妇二人。
只有到时候先和奚子瑜碰面,跟他坦白自己的过错,求得他的原谅了。
然而到了应天,没有见到奚子瑜,却碰见了刚刚到达的佟归鹤。
看到叶采薇和容津岸一同前来,佟归鹤的面上五味杂陈,然而该讲的礼貌还是要讲,对自己的老师和容大人行礼道:
“这次来的路上,刚好碰见奚家七奶奶,她给了我好多新鲜的豆沙酥让我分给其他同窗,先生和容大人,你们也尝尝?”
叶采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身旁的容津岸却神色淡然:
“哦?既然是奚家七奶奶的东西,那我可要尝一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