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你说的对,我好好学规矩,横竖不过是多费些时间和心思罢了,总归能学会的。”
容玘端坐在书案前,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紫檀笔筒,向李泰问起楚明熙。
“教习嬷嬷来了么?”
“来了,戴嬷嬷今日一早便来了,卑职方才去打听过了,戴嬷嬷已经在教夫人宫里的规矩了。”
容玘微微颔首,轻轻嗯了一声。
他将紫檀笔筒搁回桌案上,静默许久,自口中溢出几个字眼,语气平淡无波:“是该学学规矩了。”
***
接下来的几日,楚明熙忙得连胡思乱想的工夫都没有。
戴嬷嬷不愧是经验老道的教习嬷嬷,教导起来甚是严格,每日辰时便开始教楚明熙规矩,莫说是请安行礼和吃饭喝茶,就连如何行走,站立时是何姿势,与人交谈时什么时候可以笑,又该如何笑方为得体,方方面面都教得甚是仔细。
楚明熙自小跟着她的父母亲生活,父母亲把她当作宝贝疙瘩一样疼爱,怎舍得给她立规矩。父母亲去世后,她在楚府住了段时日,楚府几位主子冷落她,不曾教过她任何规矩。再后来外祖父将她接去湖州与他同住,外祖父想起她在楚府受的委屈,总想着弥补她,想让她过得舒坦些,哪舍得用学规矩那一套拘着她,遑论平头百姓家里的规矩与宫里头的规矩,更可谓是天差地别。
太后娘娘的生辰日越发近了,楚明熙白日里跟着戴嬷嬷学宫里的规矩,每日学得精疲力尽,到了戌时方能得空,待匆匆用过晚膳,便坐在灯下制作药枕。
石竹厨艺还算过得去,于针线活上却不大通,虽心疼自家姑娘,但想着药枕是预备着送给太后娘娘的,万不可敷衍了事,实在没那脸自告奋勇,只能在一旁给楚明熙递递茶水或是替楚明熙捶捶背揉揉肩膀。
烛火噼啪了一声,案上的烛火又燃去一截,忍冬的女工比石竹略强些,见楚明熙连着熬了两宿,神情疲惫,眼睛下都有了青黑,忍不住开口道:“夫人,不若让奴婢来弄罢。奴婢的女工不说如何出彩,但大致也还算过得去。”
楚明熙将萱草花和石菖蒲仔细地塞入药枕里:“不必了,我再弄个两三日便完工了。生辰礼,总得是我亲手做的才算有诚意。”
忍冬见劝不动,拿起铜剪拨了一下烛芯,屋子里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
日子逼近,楚明熙不敢怠懒,一连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将手中的药枕赶制出来。
天热得叫人受不住,过了辰时,日头渐晒,瞧着格外晃眼。
楚明熙在日头下略微行走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目眩,颈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脸颊也因闷热的缘故而泛着红。
戴嬷嬷说着话,楚明熙神色恍惚,眼前忽而一黑,两眼一闭,直挺挺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楚明熙晕倒的消息传到容玘的耳中时,已是掌灯时分了。
容玘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缓缓抬起眼,“可有叫大夫去瞧过么?”
李泰回道:“大夫已经来了府里,说是这几日天热,夫人又一时劳累过度中了暑气,所以才会晕倒。大夫已开了藿香正气汤让夫人服下,应是无什么大碍了。”
容玘眯着眼重复了一遍:“劳累过度?”
李泰忙解释道:“戴嬷嬷素来行事严格,许是这几日教得狠了,近来又恰逢酷暑,本就容易身子不适,夫人的身子便有些受不住了。”
此事真要议论起来,还是殿下太心急了些。这么热的天,每日从早到晚地学规矩,又遇上戴嬷嬷这般不肯通融的教习嬷嬷,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李泰咂了咂嘴巴,心中不免对楚明熙生了一丝同情。
他略一沉吟,提议道:“殿下,不若就叫戴嬷嬷先停几日再教夫人规矩罢。大夫适才也说了,夫人得好生休养几日,若是疏于保养,后面再病倒了便不好了。”
容玘面无表情地听着,紧抿着唇不作声。
李泰登时心里就有些没底。
容玘仍是平素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可他自小便近身服侍容玘,深知容玘心里其实是不赞同他的话的。
他若是不劝劝殿下,旁人是更不可能在殿下面前说什么了,难不成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夫人再晕倒一次么?
“殿下,戴嬷嬷是您特意寻来的教习嬷嬷,戴嬷嬷好歹也算是自己人,让夫人休养几日,旁人就算知道了,谅必也不会议论什么。”
屋里一时寂静无声。
李泰等到几乎以为没了指望,才听得容玘缓声道:“罢了,那便先让她休养两日罢。”
“是,殿下。”
李泰见无其他吩咐,躬身欲要退下,想着该去叮嘱忍冬和石竹一番,叫两个丫鬟好生照顾着楚明熙,坐在书案前的容玘忽而喊住他,简单而淡然地下着命令:“倘若母后再召明熙进宫,就推说明熙病了去不了。”
李泰抬起头看着容玘,怔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