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沉沉,浮光霄霭,冷浸溶溶月。
大雪过后,云开见月,这个夜晚对于太玄京中的许多人而言,终究是一个难眠之夜。
已经是深夜,七皇子依然端坐于族中却一座小亭中,小亭别致,景色层现迭出,并无多少雍容华丽,反而显出一种妙处横生的寂静。
七皇子每夜都会在这静亭中沉思读书,每夜读书时不发一语,怡然自得,仿佛与这静亭彻底融为一体。
可今夜的七皇子,却似乎并无心思读书。
玉案上的一叠典籍,都被他搁置在一旁。
摆放在正前方的,却是陆景三千言!
自今日中午开始,七皇子就坐在这静亭中,除却陪老师闲逛了一番竹中阙之余,他眼眸所落,皆尽是这薄薄的纸页。
即便七皇子深深觉得陆景必然要踏上四先生的道路,可看到这陆景三千言,这一位读尽百家典籍的皇子都不得不承认……
陆景这一纸文章中,许多主张都颇合他意。
比如……万物生灵以内,人最贵!
可与此同时,这一纸文章中却又有许多令七皇子深觉厌恶之处。
比如这文章以内,字里行间却又提及许多小民血泪
小民血泪之于法家之术而言,乃是催化国祚强盛的燃料,既要行一统之事,小民百姓之上,必须要有大恶之人、大女干之人约束、管理,底层民众也当接受不合理的现状。
就如此,民众会越来越弱,却也会越来越服从强权统治,真正将一个固国祚的力量尽数凝聚至一处。
这也是七皇子为何要种下一棵参天槐树,以小民血泪浇灌槐树,最终覆盖整座大伏的原因。
「若天下之人,皆尽读这陆景三千言,思绪想法中生出人最贵的思想,对于大伏而言,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七皇子眼中,重瞳闪烁,他抬头看向天空,那重曈中,仿佛倒映出一片繁盛璀璨的仙人城池……
明玉京!
明玉京若隐若现,同样高悬一片月,却有万千宫阙似围棋局,九天高悬舞鱼龙。
尽管此时的七皇子仍然无法清晰的看到那一座仙人城池,可当他读看天穹,看到那点点星月之后的壮阔,眼神变得越发坚毅。
「人为最贵,但如今灵潮将起,凡间早已分崩离析,若无法凝天下之力,惊落天上鱼龙,这天下之人终究只是蝼蚁」
七皇子收敛目光,却回望了一眼竹中阙之外,广阔的太玄京。
「单论如今,人中可有贵胄,但群臣小民俱都不可称贵,陆景……想要持此论开山。」
他难得喃喃自语∶「若此时原来是大盛之世,若天下一统,人间平视天穹,陆景……我必然会持人贵之论以治国。」
七皇子闭上眼眸,静坐于这月色之下。
足足过去盏茶时间,那位熟悉的紫衣女官前来见七皇子。
「时隔两月,槐帮也当再入太玄京,开府之后,槐帮虽不可监察百官,但却可以监察百业、商贾,还需如若槐树一般,扎下深根,遍及天下。
而太玄京虽然是槐帮最后播撒种子的地方,却要成为槐树之根。」
七皇子低头吩咐「天下人皆知槐帮二当家蔺山鬼有驾驭神鬼之能,就让他以神鬼杀陆景。」
竹中女官静心凝神、恭敬应是。
她领了旨意,正要退去,七皇子却忽然招手让她留步。
旋即拿起桌上的柏骨笔,在一页纸上写下两行字。
「不可小视,倾尽全力。」
竹中女官眼中燃过一丝火光,上前接过那一页纸,这才离去。
区区八字
,足以证明七皇子对于陆景的重视。仔细想来,若算上槐帮黑石堂第一次再空山巷中刺杀,七皇子一脉便是三次刺杀陆景。
这三次以来,七皇子从未小看陆景。
玄都之外角神山上杀陆景时,派出一位六境神火大至比丘,乃至一尊七境戮傀儡!
养鹿街上强杀陆景之时,甚至有两位神火,一位萧楼将军,以及十二位褚家死士。
与此同时,黑暗中又藏着十余位修士,甚至出动了褚家大修士阻拦南风眠……
而这两次刺杀之时,陆景都不过只是一个化真修士,足以见七皇子手笔。
只是……陆景这看似毫无背景的书楼先生,却有着难以揣测的底蕴,令七皇子一脉损失颇为惨重。
「若再行选择一次,我也许并不会与你为敌,即便你我之道相悖,只且安心大势之争,等到胜出之后,再行看你。」
七皇子目送竹中女官离去,又落目于陆景三千言∶「只是如今,你虽然不曾入皇兄麾下,但却已经成了这大势之争中,最大的隐患......」
之于局势,之于心绪,之于理念,七皇子都不可坐视陆景壮大。
天龙之争,理念之争,许多时候走出一步,却已无法回头。
正因如此,七皇子明明已然知会槐帮,让槐帮二当家以鬼神之术杀陆景,他却依然站起身来,走出小亭,走向一处楼阁。
楼阁院落中,月凉如水。
那形容枯蒿的老人却还不曾睡去。
他房屋门庭打开,车撵被推至房檐下,老人静默的看着朦胧的夜色。
直至七皇子入了那楼阁小院,向他行礼。那老人并不意外,甚至不曾转过头来,对七皇子道∶「桌上有一道阴阳雷霆大律神符,符纸得自我师,符墨来自于我师兄一滴精血,其中有百雷,融入雷霆律法,可化为一尊雷神。
此非阴阳恶毒之符,你以神符祭祀,以皇子身份参拜律法雷霆,大伏律法雷霆既可在昼夜之间强上三五分,其中雷神也将镇压律法雷霆,壮雷霆气魄。」
七皇子侧头看去,却见房中檀木精雕桌案之上,摆放着一张黄色符纸。
阴阳雷霆大律神符……
七皇子心绪定下……一旁的老人却微微摇头∶「你太看重陆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