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阮青梅和令荀依旧跟着百炼宗的车队进城,他们走的是官道,城门之外,有不少算不上保暖的帐篷, 在冰天雪地里聊胜于无。灾民面黄肌瘦, 唇色发白, 这些人是从附近逃难来的,只求在城外的粥棚有口喝的。
进城后,路面上倒是繁华了些,多了些避让的行人,道路两侧的商铺大部分都已经停业, 或者没有停业,只是大门紧闭, 毕竟连日下雪,寒风刺骨。
道路明显被清理过,薄薄的雪面下透着青石的灰色,阮青梅看着道路两边的景象, 心中也是压抑。
听官员说,九大宗的救助来得正是时候,若是再晚几日, 城外那一片就不是帐篷, 是坟地了, 如今粮食和炭都补给上了, 他们也安心不少。
此刻, 他们坐在温暖的, 有炭火的马车内。雷世子身份一揭晓, 作为救命恩人, 他们自然也升级为贵客。如今车内只有他们三个,阮青梅和令荀坐一边,雷世子自己一侧,路上久了,就有些难耐。
“我说,这车里就咱们仨人,你俩要再腻歪,我可太尴尬了。求你们了,跟我说说话吧?”雷世子抱怨。
“……我们也没说话呀。”阮青梅无语。
她和二狗子就只是坐在一侧,中间还隔了几乎一个人的距离,怎么就叫“腻歪”了?没见识!
“你若无聊,就看看窗外。”令荀突然说道。
他昨日起就不大搭理雷世子,好不容易说话了,雷世子立刻陪着小心。只不过他掀起帘子看了一会儿,觉得更无聊了:“白茫茫的,有什么好看的。”
令荀沉声,黑眸暗含审视:“王城是清江最繁华的地方,繁盛之地尚且如此凄凉,附近的村庄田舍又会如何?灾情当前,民不聊生。你身为清江世子,不想着怎么赈灾救民,只知道任性妄为,难道心中就一点也不羞愧?”
“你——啊!”雷世子脸上一热,气得猛然站起身,却忘了人在马车之中,紫金冠“当”地一声撞在车顶,珠子都撞歪了。
“你大胆!我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叫你一声大哥,你竟敢教训本世子。”
令荀冷冷地道:“当不起,世子直呼姓名即可。”
“你、你、你——”
雷世子一连“你”了好几句,偏他又敬服于令荀的本事,有心讨好,不想把话说绝,最后求救地看向阮青梅,有些娇气地抱怨:“阮青梅,你倒是管管啊!”
阮青梅:……到她这倒是直呼其名了,很不客气嘛!
她其实不太明白二狗子为什么突然不待见雷世子,这个小公子虽然有点不食人间疾苦,但人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子不是吗?嘴是欠了些,本性倒也不坏,而且是个被金铃公主刷得团团转的笨蛋,阮青梅对这人没什么好恶。
但是指望阮青梅给雷世子做主,那是天方夜谭。
开玩笑,她攻略的是谁?
“二狗哥哥放心,青梅和你一样,永远无条件站在劳动人民一边,伟大的无产阶级万岁!”
令荀:青梅就是善良,有同理心。
雷世子:……听不懂,但也知道是煽风点火。
说话间,车子停在一处富丽府邸前,从外面传来侍从激动的声音:“世子,到家了!公主亲自出来迎接您了!”
“金铃来接我了!”雷世子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怒气顿消。他正了正头冠,甚至还问阮青梅他有没有哪里不妥,然后像一个一路憋着尾巴准备开个大屏的孔雀一个健步从车上出去。
有官员来到马车边,道:“二位仙长,世子进宫之前,要回府上沐浴更衣,王上下午才会召见,不知二位是先在世子府歇息,还是……”
“我们与百炼宗的师兄们一起。”阮青梅道。
她不想见金铃公主,怕自己忍不住扇她耳光。正好二狗子讨厌雷世子,这座世子府对他二人来说,不值得游览。
车轮驱动,阮青梅掀起窗帘,向世子府大门的方向望去,见傲慢不可一世的雷世子此刻正在开屏……啊不,是小狗一样摇着尾巴巴结讨好着他的新婚妻子——金铃公主盛装华服,带着仆眷们声势浩大地等在世子府门外,远远看去,谦恭温良,礼数挑不出一点毛病。
只是当金铃公主抬起头,露出妆容精致的娇颜,视线却往车驾的方向而来,和路过的阮青梅匆匆一撞。
两人皆是微怔。
……也只是一瞬间的交锋。
车马远行,阮青梅放下窗帘,微微笑了。
和她想的一样,那个女人一点也没变,依旧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听说金铃公主与王妃婆媳不和。”阮青梅突然道,“可见这个金铃公主不是省油的灯,二狗哥哥,咱们不跟她接触是对的。”
令荀想起阮青梅在鸾都城时,似乎就不喜欢这位公主,后来还写了一本名字影射这位公主的话本……他点了点头:“好。”
片刻,他也道:“那位王妃也不简单,下午见面时候,你也要小心。”
令荀这样谨慎地提醒她小心别人也是第一次,看来牵动他情绪的人就在这王宫之中,和这位清江王妃脱不了关系,阮青梅装作看雪景,别开视线。
“小游,搜索一下这位清江王妃的生平。”
系统:“好咧,给我点时间。”
总算知道二狗子的心结在哪儿了。
阮青梅叹了口气,她不是有意要窥探,但是这阵子他一个人担了太多事,想起在鸾都城那次,她还是没法完全放心。
……
下午的时候,阮青梅和令荀在驿馆内沐浴更衣,舒适地洗去一路风尘,然后清清爽爽地上了宫里来的车驾,在轻雪飘拂中进了王宫。
听闻清江王对于他二人数次救下雷世子之事,非常重视,此番召见不是简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