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哥儿不但口齿清晰,说话还有条理,把自己哪里疼,如何疼,都什么时间疼,一一说给了薛神医,薛神医一听就大概心中有数了,这是娃子开始蹿个子长骨头呢。
不过这是周家二郎的独苗,谨慎起见,他还是仔细为钰哥儿把了脉,又查看了咽喉和舌苔。
小娃子的舌苔粉润,颜色很正常,就是边缘部分有少许齿痕,应该是体内有些湿气,本源上还是脾胃的问题,小娃子脾胃好了,就什么都好。
不过这却非一日之功,钰哥儿如今能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给开了些健脾胃的药,叮嘱吃上一两个疗程即可,药乃外力,且是药三分毒,再好的灵丹妙药都不抵娃子本身的恢复能力。
大郎谢过薛神医,抱着钰哥儿从回春堂出来,走到门口,把娃子小披风的帽子给拉到头上。
周锦钰小手儿给扒拉开,“大伯,我热。”
周大郎见外面没风,也就没坚持。
爷儿俩正要走,周二狗两口子抱着家里老五进门儿来了,二妮儿也在后面跟着。
原来是这两天他家老五突然不肯吃奶了,硬往娃子嘴里塞,娃子就哇哇哭,看着像是生了口疮。
这要搁以前,那就是在家挺着,啥时候自己好了,啥时候算,这不周老爷子看他们家日子不好过,让他多种了些韭菜,棚子和地窖都是让大郎过去帮着给整的。
二狗已经收割过两茬韭菜,总共得了二千两百四十文,手里有了点儿钱,听见小闺女儿哭得撕心裂肺,就不落忍了。
庄子里的老郎中不敢给这么小个月胎娃子用药,让他抱着孩子来找薛神医。
周大郎索性在门口等他们一会儿,呆会儿把一家子一并捎回去。
薛神医看病向来谨慎,才一个多月的娃子,那些清火的汤药给灌下去,非把娃的小脾胃给伤了不可,是以只给小娃子开了少许性质温和的草药,倒是给二狗媳妇儿开了不少清热的。
一行人出来药店,因着今天不是市集,驴车就在外面儿拴着,二狗大手摸摸驴屁股,怪稀罕,啥时候自家也来这么一头,出门儿干啥的多带劲。
都是男人,大郎能理解二狗,他自己头一回驾车也觉得有几分激动,索性把缰绳和鞭子交给二狗,让他坐前边儿驾车。
二狗佯装推辞两下,美滋滋坐在了前头。
二妮儿稀罕周锦钰,更稀罕驴,钻到车前边儿道:“爹,俺也想学赶车,男娃子会的俺要会,男娃子不会的,俺还会。”
周二狗哈哈笑着把闺女抱到了前边儿车辕子上。
周锦钰眨了眨眼,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世间的女子若厉害起来,真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这才几岁个娃娃,就要强到这种程度,都是叫这重男轻女给逼得呀。
看见人家父女俩父慈子孝,他亦有点儿想念周二郎了,忍不住往大伯怀里靠了靠,周大郎低下头看他。
周锦钰轻声道:“我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周大郎大手揽过他,摸了摸小脑瓜,目光中一片坚定:二郎定能高中,平安归来。
千里之外的京城。
紧张的阅卷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者。
为了最大程度保证科举考试的公平,整个阅卷的流程非常严谨规范。
首先是阅卷前的准备工作,考生的试卷收上来以后,会由弥封官将考生的个人信息进行糊名,再由誊录人员将隐去个人姓名的试卷誊抄一遍。
为防止誊录人员动手脚,誊录人员进入到阅卷厅时身上不得携带任何笔墨纸砚,且誊录时只能用专门的红笔抄写,即所谓的“朱卷。”
誊录完之后还会有核对校验等诸多环节,并且每一个环节都会落实到具体某个人,以便后期有问题时进行个人追责。
誊录工作完成以后,就进入到了正式的阅卷环节了,先是由阅卷员从考生试卷中选取不错的推荐给同考官,同考官认可的,便会在试卷上批一个“取”字,被批了“取”字的试卷再交由主考官,主考官也满意就会在试卷上留一个“中”字。
取中之后,便进入到排名环节了。
往年的排名大权都掌握在主考官手里,所以每逢考前京城里请托之风严重,再怎么严格的程序,他也是人操作的不是?只要是人操作,就有诸多活动空间。
只不过这请托之风再严重,也不过是极少部分的人的特权,对大部分考生的影响不大。
毕竟,能有本事请托到主考官同考官这里,本身就不是一般人,又能令考官甘愿为自己担风险的,就更不是一般人了,当然,也不会是一般价位。
不过今年有点儿特殊,同时有两个主考官不说,若是考生不服自己的排名还可以向监考官申诉,公平程度可以说是历年来之最。
另外,徐庚和高弘分属于不同的利益集团,端王则是皇帝的人,三方最大的势力在这儿,谁也别想在谁眼皮子底下提拔自己人。
皇帝嘴上说若有争议送到他那儿去,你送一个试试去?
你们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太子太师连文章的优劣都看不出来?朕要你们是吃干饭的么?
当然,除非两篇文章真的是不相伯仲难以取舍。
二月二十八日如期而至,会试正式放榜。
贡院儿斜对面儿,高大气派的状元楼里张灯结彩,一众国子监的才子们推杯换盏,正在打赌今年的会元会花落谁家。
其实会试的排名基本上也就是殿试的排名,大差小不差,所以某种程度上中了会元也就意味着殿试前三甲是没跑了。
自打国子监建立以来,殿试的前三甲几乎很少旁落他家,一来是国子监的师资无人能及,人脉无人能及,二来全国各地最优秀的读书人都会被举荐到国子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