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来神剑门肉袒负荆,长跪不起。他这般堵在门口,往来的正道修士多加瞩目,一时噪杂议论不止。神剑弟子好言相劝,说不动他,又暗中施法试图叫他起身,可寻常手段还奈何不得,一时僵持不下。
待唐雪见二人近前,神剑门执事弟子已然十分不耐,喝道:“你若真个想为你门派将功赎罪,也不该在此跪着,即便不去斩奸除恶,就是找个深谷老林潜修也还能积攒些道行法力。蜀山五老罪行确凿,万万是逃不脱责罚,你若真个有本事,就学着本门石牢里那位魔尊,去昆仑劫狱,死活不论。”
这番话已经说得很不中听。
徐长卿面色诚恳,“我知神剑宗师心慈,素来有将功折罪之说,我愿倾尽所有,只求能为师长们稍稍减轻责罚。”
“绝无此等可能!蜀山五贼已承认罪行,确凿无疑,并无冤屈妄断,当受斩道刑,罪不容逭!”
“我愿一命换一命。”
“从无此理!该死的便要死,谁也换不得!”
徐长卿无言以对,便不再开口,他这般软硬不吃,真个棘手。
“徐道友!”远远的,唐雪见唤了一声。
赤膊负荆跪在地上的男子闻声一颤,侧过头来回望,红衫的唐家姑娘与一个白鬓的青年并肩站在人群当中。
唐雪见看他一片寂然如槁木的神色,一时竟有些认不得他,认不得这位当初意气风发,君子如玉的蜀山道人。
世事烦烦如潮涛,相见不解断肠愁。终究是一场天倾之祸改变了许多人,过的怎样日子,变作什么个模样,都是朝夕间就浑然相异了。
“唐师妹,你认得他?那正好,快请他起来吧,莫要再挡着路,实在有伤风化。”执事师兄忙得焦头烂额,此刻总算能松一口气。
唐雪见上前来俯身去搀扶他,这洒脱豪爽的女子正是有这样的气概,能让人信服仰赖,徐长卿死硬的膝弯也被她一把拉直了。
“徐道友,你这又何必呢?”
徐长卿似是神游天外,好半晌才凝眸相视,他捏好子午诀,打了个稽首,依旧是端端正正的好教养,“唐道友,许久未见了。”
“你看着真糟,以前可不是不修边幅的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唐雪见颇有些心疼,任谁看到这样一个大好英杰沦落至此,也不免要同情的。
徐长卿面色惨淡,“只怪我无能罢了。”
一旁景天突然开口劝慰:“世上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他这句话平平无奇,却是苦闷之人说出的最真诚的言语,一下就让徐长卿舒张了胸中块垒,脸上死寂的神情也似涨雨的池水,肆意横流。徐长卿双目含泪,对着昆仑的方向跪伏叩首。
事到如今,他终于承认,慈爱的师长们要同他永诀了。
神剑谷熙熙攘攘天下修士,见状也驻足叹息,终究叹一口气,又复匆匆来去。江河不为礁石所阻,徐长卿受的苦痛,从来也不罕有,挡不住这世事流水,纵有千万种凄楚难言,也总要为雨打风吹去的。
唐雪见又叮嘱他两句,徐长卿忽而询问,“不知在下能否加入神剑宗?”
神剑谷广开方便之门,只要能闯过三世幻境,就可入宗修行,如今徐长卿已是蜀山弃徒,无牵无挂,自然可以另投他派。但这三世幻境的第一重过去身境,须得由楚寒镜主持,再有神剑弟子与天下英豪共同见证,如此方可确保拜师之人秉持正道,品行佳良。
如今楚寒镜伤重昏迷,不日便要命丧,如何还能主持大阵?而大师兄石人雄又忙得足不沾地,更无暇管事。
唐雪见不欲门中变故外传,故而值得推脱,“你若想入宗,可在谷外镇子里等候,时机到时自然开谷收徒。”
“久闻神剑门韩宗三世幻境威名,向来只需闯过三关就能入门,不知在下可否径直闯阵?”
“这……”唐雪见一时犯难。
倒是执事师兄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开口道:“如此危难之际,如无必要,本门概不收徒。道友又何必执着?”
“在下听闻,世上最好的剑经都在神剑谷。”
“只是剑经罢了。”神剑弟子摇头轻笑,“若是怀着争斗心,多有偏执,恐怕也难求至道。”
唐雪见有要事在身,不耐久留,只好带着景天先行告辞。
门中弟子大多外出巡查,留在谷内的也不过十四五人,他们要么不善斗剑杀贼,要么是被同门哄骗当了执事。如今正道所忙之务无非两类,一则搜集灵材用以布设补天大阵,二则追杀缉拿神道邪修,前者由昆仑一脉主持,后者则有神剑门负责。故而谷中熙熙攘攘,要么是汇报邪修踪迹,或是求援,要么干脆是提着人头前来回报,不论何时都杀气腾腾。要与这些正道侠士打交道,着实不算轻省的活计,故而诸同门大多憋闷埋怨,一听唐雪见手持掌门玉令要找人外出办事,一时间群情激昂。
最终唐雪见请了三位熟悉的同门前辈,却是两位师兄,一位师姐,入门都已逾三十年,功力精深,人品也十分信得过。
他们一行五人离谷后,唐雪见依照夏元辰所绘地图朝神农洞赶去,她一路上都在斟酌如何开口讲明实情,她既不开口,景天更是闷气,三位同门便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