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五灵不调,气温反倒比往常夏日还更高些,且是会愈来愈热的。
今年或许不会下雪了。
街上空荡荡只他们两个心事重重的闲人。
徐长卿说他自幼在蜀山长大,修道练功,被师门长辈教导要秉持正道,以斩奸除恶为己任。曾经蜀山是降妖除魔闻名,只是而今妖类与人类相处和谐,便不再以此为号,只论事迹,不论出身。
景天就说,自己从小在渝州城长大。渝州城离蜀山并不远,在当地,蜀山仙剑派的威名也是如雷贯耳。他虽是个当铺伙计,但时常幻想仗剑四方,快马逍遥的江湖生涯。
谁都有少年青涩的时候,那会儿觉得未来轻轻飘飘,似乎有许多可能,不论如何,颠颠倒倒,兜兜转转,即便吃些苦头,经历些磨难,最终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只是那时候不知道,脚下的路能一日日走下去,如今到了尽头了,前面没有铺好的青石板了,没有砾石,没有砂土,有的是萋萋荒草,漫漫无涯。
徐长卿还想接着走,却是不得不停下,而景天走累了,只是想歇一歇。
他们在镇子外一条清泉溪畔驻足。
“恕在下无礼,只是仍有一问。道友跫音沉重,气息粗促,似乎是功力不济?”
“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怎会如此?”徐长卿一时不敢相信。
“我与邪剑仙交手不敌,被他废去了一身功力。而今连凝神内视的法门都不能持了。”
徐长卿蹙眉道:“人神先天而有灵,不因杂寰退转,好比明珠,若是蒙尘,亦可擦拭如初。道友既非痴愚,又未重病,如何连凝神都做不到了?”
“我亦不知。”
“在下粗通医术,不如为道友诊断一番?或可有所帮助。”
“有劳你了。”景天倒也不拒绝。
他找了河滩上一处平石坐下,徐长卿对面而坐,为他切脉问诊。
“可有结果了。”
“道友之疾我已知悉。原来是七魄散乱。所谓三魂主命,七魄侍情,人之七魄如若离散,便会使得七情迷识,故而无法凝神内视。”
景天急切问道,“那可有应对之策?”
徐长卿默然。
见他这副神态,景天也就心知肚明,他站起身,面朝波色潋滟的清泉溪,捧着木匣,一时无言。
“道友,七魄离散不仅会致使识神昏聩,长此以往,恐怕还会七情消解,终至无知无觉,虽不致死,亦仿佛行尸一般。”
景天惨然而笑,“是吗?”他笑罢,又长叹一声,“也好,也好。”他并不回身,挥手道别,“徐道友,有缘再见了。”
“景兄弟。”
那人在河畔驻足。
“江湖路远,保重。”
他没有再说什么,渐渐去得远了。
却说唐雪见一行匆忙赶到掌门闭关地,此时夏元辰已知她回返,等在门外,“唐姑娘,你匆匆来去,可是有所收获?”
“正是。”唐雪见取下鬓边梭罗叶,“夏先生,梭罗树已毁,但我发觉树根内潜藏生机,已尽渡入此叶,或能有所帮助。门主现在可好?”
“楚姑娘暂时无碍,你们在此等候。”夏元辰接过梭罗叶,转身入户。
众人在外等得心焦,又不敢远离,唐雪见心念景天,更觉凄楚,盯着那紧闭门扉,望眼欲穿。
如此等到天明,门才开了,众人踮脚窥探,夏元辰先走出来,等他出门了,让出身后的楚寒镜来。
这位天下第一剑仙面色苍白,但已然醒转,缓步出屋,嘱咐众人,“余身体暂时无碍,勿要忧烦,你们将此次外出经历向我道来。”
于是唐雪见一行便将如何前往神农洞,如何遭遇楚碧痕,一番交手后,楚碧痕出逃,岑听春三人前往追击,一路追至东海,被一群神道修士拦下,待解决了邪修,楚碧痕也消失无踪。而神农洞内,唐雪见潜心修补生机,景天却遭遇邪剑仙,不敌后被废去修为,他们亦没能留下那邪魔。
楚寒镜听闻楚碧痕的消息,不觉蹙眉,待听完事情始末,便让唐雪见去将景天叫来。
唐雪见本有此意,她实在放心不下,留景天一人,得命后立即御剑而走。
楚寒镜观她剑光饱满,心知唐雪见功力精进不少,思及自身隐忧未解,不由有了决断,她让岑听春三人先行离去,嘱咐他们不得将此事外传,随即向夏元辰道谢。
“夏先生,此番有劳了。”
“若不是唐姑娘发现及时,我也不知你被暗算昏迷。说起来,那楚碧痕是你妹妹,你们异体同命,为何她能行走无碍,而你却受创如此?”
“当初韩师一剑斩断牵绊,我之生死已和梭罗树无关。只是七十年前,她在梦中自戕,反倒是破了执迷,自然清醒,只是受限于母树束缚,一直无法远离。我再到见她时,梭罗树业已枯萎,眼看她奄奄一息,我为保她神魂不散,便将元气渡入树中,重又深陷囹圄。她性子偏激,将一切不幸统统归咎于我,恨我已极,自然不会领情。但也没料到,竟一转眼,成了生死的仇敌。千万年的交情,在她看来是一点儿不珍惜的。至于她为何能解脱束缚,想来与神道香火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