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湮灭通道,鹿正康在急速下坠,周围全是扭曲的血色阴影,它们交织出惊悚悲哀的巨大轮廓,重重叠叠的轮廓仿佛经纬错落的线网,一切都还隐匿在不可触及的深层,唯有偶尔浮出水面的惊鸿一瞥,那粼粼的反光,灰白的视线,一切种种,都在诉说不详,仿佛暗示着暴力、屠杀、背叛,以及死亡。
疯狂的低语在鹿正康耳边响起,是一层平静的管弦乐下,一层暴躁的杂音,以及这两个曲调间,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凄冷的水滴声。
世界在秩序本就藏匿破灭的种籽,而这一切的悲剧都只是没意义的宿命波澜。
是这样的,鹿正康感受着曲调一点点变得激昂,盛大的战斗在临近,那是波耶希亚的邀约,无人可以拒绝,同样的,劫难背后会有魔神的激赏——只要能活下来。
下坠,他看到通道的尽头是一面扭曲的灰红蛇墙,他撞了上去,粉身碎骨!
……
静水深流。
血肉与骨,一点点被贪婪的长蛇吞食,窸窸窣窣的鳞片摩擦声,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嘶嘶的吐信声,无数的蛇奏出亵渎的高歌。
不久,一切平静下来。
……
鹿正康的意识慢慢清醒。
真是别致的一个梦,他拧了拧脖子,打量周围,在一片灰蒙蒙的阴云后有淡淡的血光透出,空气里有一股浅淡的腐臭味,大地黑沉皲裂仿佛灼烧过后的龟壳,起伏不平,多有凹陷与裂隙。
一座座形态混乱的黑色高塔稀稀疏疏地成群分布,四面八方都有,鹿正康仔细观瞧,这些高塔表面有细腻的油光,部分塔的外沿缠绕着蛇形的巨大雕塑,雕塑的种类繁多,仿佛来自不同的时代,有些线条简陋,有些栩栩如生。
总的来说,这些高塔群仿佛破碎的遗迹,并不能给予人一种文明的秩序感,倒像是邪神的恐怖祭典后遗留的狼藉场面,倒伏着无数的无神躯壳。
鹿正康等待了一会儿,耳边的幻听渐渐淡去,熟悉的声音响起。
“又见面了,大胆的凡人,我说过,你必将会被拉入我的蛇山,参与最痛苦的地狱试炼。现在,我的诺言兑现了,用一个你不愿意接受的方式,呵呵呵,傲慢如你,离开阿卡托什的龙火屏障,就像一只雏鸡走进了风暴,你还能保持姿态吗?哼哼哼哈哈!”
鹿正康轻轻攥了攥右手,没有说话。
波耶希亚满怀恶意地说道:“凡人,你将以诺德人的身份参与血竞赛,如果你能胜出,可以获得奖励,若不能,那就将尸体留下来,我会把你复生,化作眷属,然后指派你去把海尔辛那个废物的信徒杀个干净,你觉得如何?”
鹿正康点点头,“希望你言而有信。”
波耶希亚大笑,声音高亢刺耳,“好极了!好极了!保持你的信心吧,因为越是高处的花,开得越是艳丽!”
低语隐退,鹿正康陡然感到一股巨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渗入体内,先是有一种巨大的挤压感,随后就是憋闷的窒息感。
巨魔变身被强行取消了,鹿正康被挤成人类形态,一旦尝试再次变身,巨大的压力会瞬间降临,使得变身根本无法进行。
一个五英尺高的诺德男孩,这就是他现在的形态,波耶希亚所谓以诺德人的身份参与战斗,原来是这个意思。
鹿正康挥了挥拳头。
硬功的修行成果还在,但没有了巨魔之躯的坚实基础,导致效果减退。原先巨魔人皮如铁、骨似钢,可以抵挡刀剑劈砍,如今却不行了,皮肤虽坚韧如厚胶,但会被精钢之刃划伤。
除此以外,附魔纹身因体型改变而有所扭曲,除了一个水下呼吸之外,都无法激活。
鹿正康想了想,挥挥手从净土取出小男孩号机甲,耳边突然传来波耶希亚的惊咦,“精妙的造物,它是如何出现的?不过,我不打算让你使用这些作弊手段,呵呵呵!”
小男孩脚下的地面突然开裂,一条巨蟒张口要将机甲吞吃,不过鹿正康又一次挥手,将机甲收回。
波耶希亚没有说话。
鹿正康叹了一口气,净土很安全,连魔神也不能对其稍加窥视,就算他在血竞赛里战败也可以选择躲回净土,不会有生命危险,然而那就意味着要被困在蛇山。
他不是孤家寡人,他身上的责任在告诉他——
必须赢!
……
在蛇山走了许久,鹿正康贴着一个巨大的裂隙的边缘,慢吞吞向远处的高塔群移动。
十族血竞赛的场地就是整个蛇山领域,遇到人就杀,不会有错的。
地平线尽头,一座塔里走出小小的人影,就像一粒芝麻,晃动着,也不知是在靠近还是在原地瞎转,鹿正康也朝着那个人走去。
他身上的衣物是给约纳斯准备的,有些过长,同时还有些紧,穿着不是很舒适,还有一件斗篷,暗兜里藏着许多袖里飞燕。背上绑着一把细长巨剑,长四英尺半,宽一英寸半,椭圆截面,剑脊处厚半英寸,黑檀所铸,造型简约,密布亮灰色花纹神秘美丽,重百一十三磅,把人劈成两半从来不需要第二下。
说起来,这些黑檀还是在覆炉古坟那些尸鬼贡献的,挺有纪念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