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岛是一个无限时空重叠的地方,别看有数十亿人被困在这里,可鹿正康永远只能孤军奋战,或许等他找到可以跨越时空召唤佣兵的方式后就能与其余盐裔交流,但现在,当他站在这一片死者的亡林前,一种人类文明被肆虐的恐怖感,仿佛天上盘旋的秃鹫一样,对他发出了冷酷的嘲弄。
鹿正康顺着一条通往城门的小道慢慢在绞架林里行进,这些人都背对着城池,面向着大海的方向,尸体多是残破的,也有许多插着箭矢的,他们的衣物,有些是休闲服,现代打扮,有些是盔甲,夜行衣,法袍等等游戏做派,各自诉说着他们扮演的身份,他们的武器就遗留在绞架下,绞架并不高,鹿正康平平环顾时,能看到一排排的,死者的双足,脚尖垂着,有些还没有鞋子,滴着一些黑色的浊血。
鹿正康试图抚摸这些受难者,但只能触碰到幻影,他离近了,绞架就消失在雾中,这些都是虚假的幻影,回头看,来时的路上,那些尸体换了一批,但同样是死者,这里堆积着无数的亡者,幻灯片一样轮换着,他们留在绞架上的魂,是不是也像武将哥一样,曾经嘶嚎着:救赎没有来!
鹿正康听到水滴落在地上,击碎尘埃的声音,他愣愣地低头,风吹来,面颊微凉,他愣怔地抚摸自己的脸庞,湿漉漉的。
由盐构成的躯体也有泪水吗?
鹿正康心中有无穷的愤怒,就像一团热烈的火药一样,在无限空旷无垠的心底里炸开,却连个回响都没有。
人怎么能死得这么卑微?
他听说过人是如何死法的,意外而死,被虐杀而死,病痛而死,衰老而死,仇杀而死,心碎而死,但他现在才明白,人的死法又多了一种,在游戏里,死去,仿佛是一场成真的幻梦一样,在虚假中,消失,连消失本身也显得虚假。
鹿正康在林中半跪下来,默默祷告。
陌生的朋友,祝我能剿灭ra9,人类的文明缔造出灾难,而这灾难也不能将文明击败,假如这世界上再没有了光,我便是你们唯一的救赎。
偌大的绞架只有兀鹫嘲哳声与近地表细微如喘息的气流声,安静地仿佛连衣摆在空中摇曳的响动都模糊了,鹿正康心里没有任何想法,他根本没有任何想法,连愤怒都消殁在广阔的心灵中,他的体表绽开细微的裂痕,有金黄色的光从中流溢出来,就像破开尘锁的金玉般。
一阵辽阔向天际的大风从男人身上的裂痕里吹拂出来,一开始很细微,经过无数的尸骸,都能汲取到他们肺脏里憋闷的一口郁气,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战士,平民,流浪者,一无所有之人,都是枉死之人。
风越来越大了,但没有声音,在这风里,绞架一点点破碎,死者的尸骸化作灰烬,随着风,一起通向天穹,盘旋的秃鹫一个个都失了声,在风中被剥夺了作恶的手段,它们的长喙曾不断啄食死者的血肉,现在血肉从长喙里钻出来,把它们的嘴封死。
失语的恶鸟远远飞走,大风吹开了岛上永恒迷雾的一角,死魂灵们顺着天上流泻的一点光,飞入云层后的世界,那里,有一座山的剪影矗立着。待大风止息,云雾依旧合拢。
满身金色裂纹的鹿正康慢慢站起来,他看看周围,绞架的亡者之林消失了,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想必,是他们听到了自己的祷告,也好,该前进了。他捏着锤子朝前方的城市走去,到城门下,破碎的墙头上刻着“仙城”的大篆字,这城的名应当是四个字的,可城墙牌也已经碎裂,大块的残石在半空漂浮,鹿正康终究没能找到其余的字样,也终究不清楚,这里是个什么仙城。
那就叫仙城吧。
在《三次世界》关服后,对游戏里的虚拟生物来说,那就是一次宇宙的大破灭,如今这些留在岛上的建筑,曾经也是辉煌的,如今同这里随处可见的活尸一样,只是个没有死彻底,有没有半点活气的残渣。
残垣断壁,假使这建筑不是残垣断壁,那也一定是积灰三尺的。鹿正康来到城门前,硕大的,高百米的朱漆铜钉铁木城门,鹿正康按上去,一点点推动。
每一步都能听到门轴发出雷霆一样的炸响。
这座城最后一点门面,就像是钟声一样,回荡在这偌大的区域,街道和建筑里,屋梁上的灰抖落下来,还有仙城深处的宫殿,端坐在龙床上的活尸都听到了。
鹿正康推开一道齐肩的门缝,随即向门里挤了挤,双手奋力外推,挣开了一道宽阔的大路来,还不等他朝里细细张望一眼,他就感到前半面身子发麻一样的痛起来,必然是有什么危机袭来,他朝着侧方翻滚,躲在半开的大门后,只听到雨打芭蕉一样的笃笃声响起,无数箭矢就从门缝里穿出来。
这欢迎仪式够档次,鹿正康乐了,等这一波箭雨停下,他又站在门缝里,看着迎面街道上,以及两边楼阁里都一排排着甲的弓弩手,这座城市曾经一定热闹,他刚一露头,又是一波齐射,如此反复二十多次,鹿正康总算明白,这群家伙的箭矢是用不完的。
正门走不了,只好绕远路。
鹿正康贴着墙根朝右边走,一路狂奔,半小时后,抵达拐角,这一路上,他都没有见到一处排水口,整座城池平直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