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总有过去的时候,哪吒脸上的血色淡下去后,他又安安静静坐了下来,青鹿珠在他眼前跳了跳,颇为自满,哪吒对这个小阿弟有些头疼。
青宁子急忙训斥,“以后不要这样作弄人。”
小珠子还是不敢跟母亲斗嘴的,只好缩回青宁子的口袋里,闭门不出生暗气。
哪吒小声问:“说起来,青宁子是怎么和鹿王大士在一起的?”
“啊,因为喜欢,所以在一起了。”
“还是有点奇怪诶。”哪吒挠头,看来他是真的有些费神了,头顶上都冒出莲花来,他是莲藕化身,身具异象,还常常拿自己的身体部位涮锅。
“哪有什么奇怪呀,说是菩萨,也不知哪门子菩萨。他可不是观音大士那样严肃的,你就把他当普通人好了。”
哪吒嘀咕,“小气,一点也不大方。”他转头问,“青宁子骑过大鹿鹿吧?我看到网络上有照片的。”
青宁子一脸幸福地冒泡泡,“当然啦。”
哪吒面无表情:羡慕死了jg
鹿正康终究没有等到青宁子。他们自龙宫出去,看到了看星星的俩家伙,招呼一声,叫他们该出发。
牛魔王盛情挽留,不过,他们仍旧打算连夜赶火车回非人市,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的时候,是四个人加一颗珠子,有一个好处是,青鹿珠不用买票。
这一趟车里,除了大半的人类外,还有许多是化形的妖怪,大家相安无事。夜半的火车在漆黑的原野奔驰,内里昏瞑的灯光下,扑倒俯卧横七竖八的人们散发酣眠,在潮湿朦胧的空气里,一切都像是巨大蠕虫的肠道,人们是未被消化干净的食物残渣,可也仿佛浸泡在满满的胃液里,一个个似乎是悬浮着,人在地上,桌椅下,隔间里,梦魂却跨坐在火车顶上,迎着夜晚的风,向着远方。
火车缓慢,又得转站,最后竟是坐着大巴回到的非人市,总共是一天一夜了。出站的时候天还昏沉沉,离日出还有几个小时。先送了哪吒回观世音家里,这家伙故作疲惫,说不能去上学,要补觉,索性观世音早就请好了假,难为哪吒一番面无表情的表演。
青宁子等外人都散了,就把青鹿珠捧在手上,嘀嘀咕咕的教训它。
鹿正康把佛动力小车招来,青宁子跨在后座上,他们还是迎着小风,今天就不去上班了,鹿正康打算把天苍界的一些变故讲于青宁子听说。
当他闷声闷气地把自己对故旧宗门的作为一说,青宁子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她坐在鹿正康背后,周遭又无个行人,只有桥下稀薄江水的微澜在掩映窥伺之眸,她便笑得放肆,也不用袖子遮挡了,不仅笑呢,还用手掌拍打鹿正康的脊背,“你啊你,真是,你说你当初,直接来我青莲剑宗不就好了,这样的作为,你怕是要遭一分欺师灭祖的污名!好啦,这下我也知道,我的亲亲君子是个邪魔外道啦!”
鹿正康气得用力一拧油门,青宁子被带得朝后一仰,鹿正康又将油门一松,于是她便似春絮般扑在他背上,温软似舞剧场穹顶轻歌的曼影,她依旧大笑,笑他也会气急败坏的一天,这时候,朝阳打城市高楼缝隙的街道尽头升起了。小车行进在光影斜长又宽阔的漫道上,仿佛是从钢琴的黑白键上跨过,一重又一重。
鹿正康不无苦闷,“我也是怀着很大的心理压力的好不好,我这群同门师长,一个个都是硬骨头啊。”
“你未曾对他们明说,自己的为图谋天道吧?”青宁子凑在他耳畔低语。
鹿正康倒是吃了一惊,这些事,他也不曾对青宁子说的,一时间,他便讷讷说不出话。实在是,对修行人来说,鹿正康的作为无疑的断绝仙路,今后若有人想要飞升,岂不是得先经过他赤天魔主的同意?这算什么,乾坤有私,实为第一魔劫。
青宁子吐了一口空气,向后倚靠着车尾箱,“阿鹿,你觉得,我是为何而修道?”
“不知。”
“你不知也是正常,假如某人加入青莲剑宗,与妾身日夜相伴,朝夕相处,这些过去的小事儿,必定晓得更清楚。”
鹿正康头大,“什么哟。怎么总是说我,咱们如今不也是日夜相伴,朝夕相处吗?”
“阿鹿,你觉得,天涯何处,可为家乡?你我来此不过客居,终究是要回故界去的。”
“青宁儿,那我说,咱们今后不回去了,只四处穿梭流浪,望尽宇宙风景,如何?”
“那也随你,只不过,你对青莲剑宗下手,可也不许伤任何一人的性命。”
“早前冬至峰暗谋,你师父盛衍真人是否做好了应对之策?”
“那是一桩旧事,不好说的。”
“不好说那就不说。”鹿正康并无所谓。
“同别人自然不好说,同你说一说,或许可让某人引以为戒。”青宁子话里总是狭促。
“那你便说来听听。”鹿正康将小车停在路边,从道路下去,能通向江岸黄草田田的滩涂公园,有石桌石椅,还有许多健身器材准备,这时候,城市未曾醒觉,天地朦朦睡眼,正是清爽宜人的时辰,“去公园里聊吧,现在回去也是无事可做。”
灰浊浊的江水凹凸褶皱,坐在河堤下,水面阴沉,反倒不如在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