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昨晚趴在柜台睡了一觉,今天起来时,浑身酸痛,姓鹿的真没良心。
我心里嘀咕着,酒保又好像能听到我心里话似的,瞪了我一眼,“别说我没良心,我还顺手把你义体感染的病毒给清查了,你应该知道感激。”
“好啦好啦,谢谢您还不行吗?”我想捏一捏酒保的脸颊,他这人面冷心热,看着实在不近人情,其实是老妈子似的角色。
酒保后退半步躲开,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一点反应都无的人,最没劲了。
电话那头的杰克催得很急,我本打算抽个空回家洗漱,但总不好把杰克晾在楼下。
坐中央电梯一路向下,到了街面上,穿过高楼耸峙的阴影,来到阳光普照的地界,杰克坐在一家小吃摊的座椅上,见到我,说的头一句话就这么叫人开心:“哟,天之娇女来啦!怎么这么慢,我都等得饿死了!”
“都怪那个老鹿。”
“怎么,他那种性格的人应该不难弄呀,你和他吵得很厉害吗?”
“没有吵架,昨晚回家路上去他那儿喝了一杯,结果就睡到了刚才,而他连条毯子都不给我盖,我现在累得要死,你看我,脸都没洗呢。”
杰克嗦着手里的炒面,看来是真饿了,他的神情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我往他身旁的凳子上一坐,手臂碰着小吃摊油腻腻的玻璃罩,放松下来。
“昨天干了这么大一票,你都有心思去喝酒,不得不说,V,你有一颗大心脏。对了,还记得我说过的惊喜吗?今儿我翻译给你听,惊喜就是我给咱们揽了一票大活儿!大肥差!”
大活儿,好哇,大活儿意味着大钱,当然也意味着高风险。
“嗯哼,我在听。”
我们聊天的时候,街面上有一辆车拐弯时撞在水泥路障上,嘭得很大一声,飞出来的零件落了一地,大家见怪不怪,后续又撞了几辆,有倒霉蛋把车门都被撞飞了:看来以后应该在这儿放一块“危险路段,小心驾驶”的牌子。
“其实也不算个事儿,”杰克把筷子往饭盒里戳戳,——他把筷子挥舞地虎虎生风,都甩出残影来了,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在手里攥了四根筷子——他其实是兴奋地快吃不下饭了,“就是有人派了个活儿……德克斯特·德肖恩,夜之城最他妈牛逼的中间人!来生夜总会的黑皮胖耶稣,三百来斤,大金膀子,如假包换,牌子绝对硬!”
我和杰克一番谈话,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要是完全复述下来,未免显得赘余,总之经过我个人的技术总结后,就这么回事儿:杰克从中间人德克斯特那里揽活儿,然后要我去和这个中间人碰碰码。
这没什么,我们的团队三人,我,杰克还有T-BUG,平时出活的时候,也总是我负责交涉,杰克嘴笨,T-BUG这妹子是黑客,看着干脆利落,其实是有些社恐的。
交涉的事儿不着急,我今儿还打算去老维那儿一趟,给自己弄点新装备。
老维是沃森区顶好的义体医生,技术过硬,人品更是棒得不像话,在城里打拼的日子里,少不了他的帮忙,今天又要去麻烦他一趟了。
地方不远,两三个路口外就是,开车去的话,屁股没坐热就到了。
他的店铺在米丝蒂的通灵馆后巷的地下室,偏是偏了点儿,那也没办法,他不是那种拿正规牌照,路子通达的“好医生”。夜之城就这操性,要往上爬,那是顺着一根油污的杆子,轻易就能把手弄脏,像维克托这样远离纷争的人,就只有躲在太阳都照不到的地方。
我这番话倒不是说所有正经义体医生都不是好人,要说他们是大奸大恶那就有些过分,但要说他们有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十个里面能挑出十一个来。
见的世面越多,越觉得老维这样的人实在难能可贵,每当我觉得夜之城烂透了的时候,看到老维,就总觉得还有希望——这话我是不是之前说过了?
米丝蒂的通灵馆主打塔罗牌占卜,她本人不是那种老吉普赛女人的调调,其实是个年轻妹子,粉头发,浓黑眼影,在一间满是电子设备的店铺里施展巫术,要不说这个世界没头没脑呢。对了,她和杰克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有时候真替杰克着急。
我和杰克一块儿进屋的,她就在那个布满粉色灯光的柜台后面,先和我打招呼,“嘿V,维克托医生现在可以见你了。”
杰克见了米丝蒂也是一肚子的温情说不出口,转头看我一眼,叫我赶紧去找老维,而他要和米丝蒂聊两句私房话。
真是没人性啊杰克,我故意留在原地不走,杰克扭头频繁给我打眼色,米丝蒂笑而不语,用手撑着脸看起好戏。
米丝蒂还真是迷人。
我该走了,再不走,杰克头上的小辫子都要翘起来了。
从通灵屋后门出去,阴暗的巷子里,白天也是昏沉沉的,角落铺着纸板和杂志报纸,坐着玩手指的小孩,散着泡面碗和塑料袋的台阶上,卧着饮酒的女人。
巷子口铁门后的年轻男人们抽着烟,淡蓝色的烟气和远处城市楼房飘出的蒸汽混匀了,分不出远近。城市的底噪总是很强,管道线路内燃机,气流吐息还有人声噪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