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堆里一下冒出四十多个诨号铁什么什么王的江湖中人,人体各部位以及十八般兵器连同四十多个地理方位都凑到一块儿去了,打得十分热闹,尤其是重名的那几位。要不说陈州人杰地灵,乃是天下少有的繁华之地,否则也凑不出这许多卧龙凤雏。
陈州百姓吆喝得很起劲。韩菱纱见势趁乱带着云天河二人溜之大吉。女飞贼连声抱怨,她说树大招风,是时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再等下去,会有麻烦上门的。
云天河没有异议。
三人走在街上,柳梦璃瞧见一张十分有年头的告示,细细一看,此中所言“欧阳家小姐身患怪病,长睡不醒……多方诊治,药石不灵”,却是一张求医的帖子,发告示的是欧阳家的钟姓老仆。
“菱纱、天河,你们瞧。”柳梦璃把告示揭下来,呈递给身畔白衣的云天河,由他转手递给女飞贼。
“这张告示上写的欧阳家在哪儿?”云天河倒是简明扼要。
一旁的几个闲人规规矩矩地拱手请了,随即替他们指明道路。韩菱纱再次感叹,“你们太出名了。”
“出名不好吗?”
“天河,你对这个世上人心冷漠实在知之甚少。你说,当大侠最重要的是什么?”
云天河想了想,笑着一拍手,“我知道,是要让所有人都开心的决心!”
韩菱纱一时语塞,柳梦璃难得绽开笑靥,“云公子能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再好不过。”
女飞贼气恼地叫了一声,“梦璃,你总是向着他,他不懂事你还不懂吗?天下人只盼着侠客来救自己,可侠客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流血,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侠客?只是因为需要打抱不平的事情太多,一旦出现大侠,只能说明世道变得很坏。什么时候人们不需要侠客了,那才算天下太平。”
云天河怔怔地凝视着韩菱纱,他突然又笑起来,“你说得对,果然还是菱纱你最聪明了。”
柳梦璃低声说,“不管如何,见到困难的人,总要帮一帮的,既然世道在变坏,那么侠客的出现就是让这个坏的世道少一些痛苦,多一些欢乐。老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人各有志是不假,但一颗热忱的心也总是没有分别的。我相信只要有这颗热忱的心,人人都可以是大侠,再乱的世道也能变太平。”
云天河不禁点点头,“梦璃你说得也有道理啊!”
韩菱纱又气又笑,“呆子、傻瓜!总是这个有道理,那个有道理,什么时候你能有自己的道理呢?”
云天河憨厚一笑,没有争辩。
众人且说且行,不多时到了欧阳家的宅院,向那钟姓老仆说明来意,得了千恩万谢,说来也巧,这位钟老伯听左邻右舍闲话,陈州来了两个了不得的仙人,他本拟亲自去请,虽然自己年老无用,家中钱财散尽,可为了自家小姐的姓名,他豁出命也要说动这两位奇人,哪想喜从天降。
钟伯把一行三人请进屋内,家中许多值钱的物什都已经变卖,原本也算富庶人家,如今瞧着却寒酸凄冷。九年前,家主突然暴毙,死状极惨,是被许多毒虫活活啃啮而死,发现尸体的欧阳小姐骇得神魂颠倒,呆若木偶,转眼便昏迷不醒,再不过半年,体弱多病的主母也撒手人寰,好好的一家三口,如今只剩下一个昏厥的女儿,家道中落如斯,若非有忠心老仆操持,恐怕就连这最后的存身之所也要被那些闯空门的给洗劫精光。
人命本如浅草,如何经得住这样的变故?
这些时日里,云天河目睹的人间惨状也有上百之数,在山里他有时也会遇到受伤的野兽,假如他不饿的话,都是会救治的,救小动物和救人对他来说区别不大,但也确实有区别。受伤的野兽大多是活不下去的,不论是独居的虎豹,还是群居的猕猴。受伤的人却未必会死。因为人会自救,自救的人活下去的可能总是比懵懵懂懂的野兽高一些。
他心里隐约有个想法,只是尚不成熟,故而按捺不说,野人如今也学会藏心里话了。
韩菱纱听完钟伯的叙说,已生恻隐,只是她既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也不知怎么唤醒那位欧阳明珠小姐,故而她只是垂着头。
大约世上最叫人心冷的便是无能为力。
柳梦璃忽然对转头她说:“菱纱,人各有所长,你又何必自责?”
女飞贼摇摇头,“我不是自责,我只是……不明白。”
云天河挠头,“菱纱你也有不明白的事情吗?”
“废话,你把我当神仙啦?”
这俩人在一块总是吵吵闹闹,柳梦璃使了个眼色,韩菱纱顿时收声不语。
柳梦璃上前瞧了欧阳小姐的面色,又试了试脉搏,侧耳倾听,低声说:“这位明珠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多年卧床,有些虚弱,她体内有一道奇异的元气在奉养,故而能百病不生。可她的心声异常低弱轻缓,神思游于天外,而魂魄散乱,似乎是在极深的梦境里。如果我所料不错,应当是有人下咒将她带入了梦中。为今之计,只好进入这梦中瞧一瞧究竟了。”
事不宜迟,柳梦璃托云天河二人护法,当即潜入欧阳小姐梦中。
梦中却是一处世外桃源,草木深深之处,群山万壑之间,坐落着隐世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