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蒿里城进驻的幽魂越来越多,城市里可以进入的地方越来越多,范召南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发现了一座酒楼,居然有三层之高,还有露台。
这家被命名为范氏酒楼的所在从此成了他每天都要来一次的地方,至于门口酒幌上写的“流霞醉”三个字,被亘古一鬼华丽地无视了。
三楼的露台上最边缘的桌子上,黑白范召南面对而坐,基本都是黑衣的说话,白衣的点头或者摇头,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土伯呆呆地坐在桌面上,彻底变成了无聊的泥塑。
自从黄闻达回到混元镇,征狗每天自己去阳关故道拉客——开幽魂火车以后,范召南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这个酒楼和自己聊天了。
桌子上摆着杯盘碗筷,只是这些都是摆设,因为杯中无酒,盘中无菜,那么,谁还会拿着筷子摆Pose?桌子的一角放着一面铜镜,只是这铜镜里自带景色,却是东门外的错忘台和远处那巨大银色光柱的投影。
这是范召南在城隍庙大殿前的台阶上找到的,放在大殿前的一个石台上,而类似的铜镜石台有四个,两两相对。范召南研究了一会儿就知道,这应该是蒿里城四个城门外的“监控录像”,因为其中一个上是阳关故道的那片荒疏林地,另一个则是错忘台。
只是城北和城南的两面铜镜上一片漆黑,这其实也对,毕竟那两个城门至今还没有打开。因为整个蒿里城只有东西大街已经贯通,范召南自己也只能随着南北向的活动范围逐渐扩大而活动,至今也没有看到过南北城门的样子。
所以他擅自做主把城东的铜镜搬到了范氏酒楼,反正这里只有他自己,而他也只会去错忘台拍苍蝇,可以通过这面铜镜看到是否有买卖上门了,岂不美哉?
“你有没有注意到?东门的那个李果,看起来好像是个活人,”范召南双手笼在一起拄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的谢必安,后者一只手撑着自己的招魂幡,已经是似睡非睡的样子了。
“嗯?那个阴兵?”谢必安有气无力地说,“活人是不能当阴兵的。”
“一看你就没有好好观察!上次我们去错忘台回来的路上,我看到,”范召南为了加强语气,向前探了探身子,“我看到,他在站岗的时候看我!”
谢必安的大白脸上没有胡子,也没有表情,“这能说明什么?”
“拜托!说明他有思维啊!你看其他的三个阴兵,无论我们从他们面前怎么走,他们都不会去看我们!就像,嗯,那种伪3D游戏的贴图脸!你知道吧,那些游戏......算了,我就告诉你,那个李果,肯定是有了神志!”
“阴兵就是阴兵,哪怕他眼睛会转动,也就是个眼珠会转动的阴兵!”
“那不一样,他好歹以前是个人类,比那陆蛤蟆强多了!”土伯翻了一下眼睛,嘴张了一半又闭上了,“要是他能恢复神志,即使不到黄闻达那样,我们三个也可以凑一桌子玩扑克了!”
“阴兵是用来守城门的,战时当炮灰,不能用来玩扑克,再说,那玩意儿一点都不好玩!”
“那是因为人少!两个人玩的叫赌博,是非法的,人多了才是扑克,是合法游戏!”范召南目前在阴间言出法随,基本可以随意定义这一万年来的所有东西。
没等范召南重新定义扑克,土伯忽然从桌子上飞了起来,他转向城东方位,“别说话!我怎么感觉,错忘台那边有什么来了!”
范召南一愣,随即瞥了一眼桌角的铜镜,却发现整个镜子里一片漆黑!
“谁把监视器给关了!”范召南说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走走,去看看,谁这么大胆!”
***
二人一蛤蟆,从三楼飞身而下,沿着街道向东门方向跑去。
路过城门时,无论是谢必安还是飞得慢的土伯,都不经意似的关注了一下那个长枪兵李果,确实和范召南说的一样,他和城门另一侧站的刀盾兵王栋有些差别,他的眼光在晃动,在看着一路飞奔的范召南。
只是这一点点疑惑,很快就被眼前更大的惊奇给冲散了。
不用跑太近,范召南就明白为什么铜镜里一片漆黑:一只,或者说一座小山那么大的怪物,卡在错忘台的大坑里。巨大的身体看起来好像一艘刚坠毁的外星飞船一般,尖尖的飞船尾部朝天,船头则拱进了错忘台的大坑中,它就这么斜斜地插在了那里,彻底挡住了大家的视线,连远处的阴阳道标光柱都几乎看不到了。
难道是挡住地狱出口的霸下跑到这里来了?
范召南回头看看还在跑过来的土伯,但随即就否认了这个瞎想,霸下和蒿里城差不多大,要是它过来,就不是错忘台能卡住的。
谢必安此时已经将长幡横在胸前戒备起来,这个巨大的怪物有着巨大凹凸不平的盔甲或者说外壳,想必不是好对付的。
过了一会儿,土伯也飞到了。他先是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动不动的怪物,然后突然对着跃跃欲试的谢必安说道:“先别着急动手,这个,这个好像不是敌人!”
范召南昂起头看看这个有些大得离谱的东西,觉得土伯说的有些道理,最好不是敌人,否则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打了,这个难道也是从阳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