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璟决沉默着, 将连慎微扶到了床边坐好,打算去叫风恪过来看看。
掌心里的那只手冰凉,还扎了两个细小的碎瓷片, 应璟决小心地挑了出来,捂了捂, “……小舅舅,我去叫风世伯, 你不要动好不好。”
连慎微侧脸有些漠然, 殷红的血从掌侧新添的伤口蜿蜒下来, 从被抓住开始, 他就没有任何反抗。
应璟决心底发慌, 片刻都不敢耽搁,忙去叫风恪。
连慎微感觉到他离开,稍微抬了抬眼, 目光又投向刚才他打碎瓷杯的地方, 却没有再像刚才一样站起来,而是静静的望了片刻,就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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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世伯!”
这失了稳重的一声,叫风恪诧异的抬起头,“……璟决?”他手中的药杵还没来得及放下, 就被大冬天急的满头汗的应璟决拉住了。
风恪:“等等等, 你这反应……他醒来了?”
应璟决点头:“是, 但是情况有点不对,您快去看看!”
从半个多月前, 厉宁封就从边疆赶回来, 今天恰好到了京城外, 天南去接人了, 明烛出去买药,明沁又和之前一样分担了不少朝廷事务,忙得脚不沾地。
今日这府里,可以信赖的人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他不放心把小舅舅一个人扔在房间了,但更不放心让别人看着他。
风恪的脸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拎起自己的药包,快速往连慎微的房间走。
他们两个到的时候,连慎微还是应璟决离开之前的样子。
风恪快速扫了一样地面上的碎瓷片,皱了下眉,然后走到床边,在连慎微身前蹲下来。
应璟决:“小舅舅还是看不见听不见。”不知道其他的感官还在不在,现在这个情况,他们问,估计小舅舅也不会答。
“这不可能,”风恪下意识否决。
连慎微的身体根本没有像之前那样糟糕,没有动用内力,血液里的毒与药没有失衡。
在诏狱里受的伤,大部分都是皮外伤,有些伤到了内里的,比如脚踝和膝盖,他有信心可以治得好。
可自他进来,连慎微确实没有任何的反应。
包括应璟决叫他小舅舅。
如果可以听见的话,连慎微根本不可能这样无动于衷。
相比于之前,现在筹谋了将近二十年之久的连慎微,更加不可能接受应璟决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风恪割破连慎微的指尖取了滴血,收进了玉瓶里。
“具体什么情况我还需要分析一下。”
他顿了顿,忽的抬头,“你已经知道真相的事情,暂时不要跟他说,我原本还担心你冒冒失失就说出去了,他如今听不见,你注意点。”
应璟决沉默了。
他刚才确实是在慌乱之间失了分寸。
“可是,不告诉他,怎么解释我们将他从诏狱里接了出来……”
风恪:“先养着,等他问了再说。”
他伸手在连慎微眼前晃了一下,果不其然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太沉寂了。
他应该能感受的到自己身边有人,但是一直没有反应,就好像他曾经在金陵看见过的,下了戏台没有人操纵的皮偶。
没有半点活人气。
除了五感呈现出和之前相似的状况之外,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处暂时还好,风恪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揭开连慎微脚踝上缠着的纱布。
这脚踝也不知道经受了什么,骨裂严重,本就该卧床静养,受不得力。
这下倒好,风恪在两侧按了一下,眉间折痕加深。
又肿起来了。
“他刚才下床干什么去了,碎瓷片怎么回事?”风恪心里装着事,随口一问。
应璟决脸色白了白,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厉宁封拂去衣服上的寒气,风尘仆仆的跨进门来,身后叶明沁三人都到了。
风恪回头,“回来了?”
厉宁封胸膛起伏不定,一眼就将目光锁定在连慎微身上,鼻尖一酸。
他是隔了半个多月才见到人的,这一路上的担忧思念早就发酵成了烈酒,此刻活生生在他眼前的人,就是一点火星,他当即往前一步:“师——”
叶明沁拉了他一下:“将军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寒气太重,等下暖和过来再接近吧。”
厉宁封勉强压下激动的情绪。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璟决和风伯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而师父也好像对他们这四个刚刚进来的人没有丝毫的反应。
叶明沁忍不住问道:“风先生……”
风恪心中一叹。
有些不忍告诉他们。
因为之前经历过一次失去,所以当上天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可以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不想将连慎微好好留下,让他以后都自由自在的,不必困守京城。
等他身体好了,就带他回金陵。
守着连慎微醒来的这些日子,风恪相信,不止他,他们这么多人,都想过等他好了如何如何。
可事实就是这样。
好似永远也逃不掉这个噩梦。
应璟决勉强勾了下唇,对着他们道:“小舅舅看不见你们,也听不见我们说的话。”
仇澈从京城的酒糟糠回来,刚走到卧房门口,就听见了这句涩然的话,他顿住了,扶在门框上,另一只提着酒绳的掌心无声攥紧,在掌心硌出了深深的痕迹。
房间内也是一片难言的沉默。
“怎么会……”
不知道是谁呢喃了一句。
这对他们几个来说,更甚于第一次知道连慎微五感近乎全失时的打击。
厉宁封身形踉跄了下,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师父给我放血的缘故。”
他措辞混乱,“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风恪头疼的按了按眉心:“都别急,情况未明,等我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