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事情,终究还是被两人心照不宣的揭过,谁也没有再提。
初云县主大婚后,长安城最值得期待的便是北山与谢府的婚事。
按理说,圣人如此重视长公主,岁安这个外甥女堪比亲女,今要出嫁,岂能委屈?
谁想,这婚礼处处透着从简之相。
没有大宴群臣,没有奢华仪仗,就连御赐行礼的西苑也照寻常礼堂来布置。
无论北山还是宫中,都没有长公主嫁女而人仰马翻。
李岁安不受宠?
当然不!
圣人亲自主婚、镇国公出面为媒、西苑行宫行礼,内核荣耀已顶天。
此番做派,反倒贴合了北山的低调作风和谢氏的清贵门风,正体现出个般配。
……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据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吉日如期而至,还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
五尺高的铜镜里映出少女的身影,抬臂转身,配合着婢女将层层服饰穿戴上身。
佩兰姑姑亲自为岁安上妆,还没描完,眼泪先出来了。
阿松:“母亲,大喜的日子,不兴掉泪。”
岁安笑笑:“姑姑这是疼我。姑姑放心,岁安会时常回来探望父亲母亲还有姑姑的。”
佩兰姑姑感慨:“当年长公主出嫁时,也是老奴亲手为她上妆,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就变成女郎女郎坐在这……”
岁安柔声道:“何止是我,待到阿松出嫁时,姑姑还得描一回。您看着长大的娘子,嫁出去都能走的顺顺当当,是不必担心的。”
佩兰姑姑感叹道:“她还早,不必那么急出门,由她跟着女郎去谢府,老奴才放心。”
岁安出嫁,除了玉藻和朔月,靖安长公主还添了个阿松。
此外,岁安的嫁妆也异常丰厚,仅是古玩珍宝便有三大箱,待出门时红箱一封,以“餐具”“饮具”之名往嫁妆名录里添上一笔,外人看来便平平无奇,甚至充满朴素气息。
刚穿戴好,长公主与驸马来到岁安的房间。
岁安讶然,还没到拜别的时候呀。
李耀笑了笑:“稍后的话是说给你夫妇二人听,眼下的话,是要单独说给你听。”
佩兰姑姑带奴仆退场,李耀扶着妻子坐下,岁安跟过去老实站定。
“岁安啊,”李耀先开口:“你自小长在北山,既没兄弟姐妹,也没叔伯婶娘,日子过得简单了些,此去谢府,人脉复杂,琐事多变,与以往大不相同,所以我与你母亲少不得要来交代几句。”
岁安:“女儿敬听父亲母亲教导。”
下一刻,长公主抬手将一块金牌拍在桌上,“啪”的一声响:“出了家门,人事翻新。过去十几年没碰过的事,往后几十年也不必费心费神,能过就过,过不下去就离!”
岁安倏地瞪大眼睛。
下一刻,她的父亲从袖中抽出卷厚厚的名录,慢条斯理翻开:“你母亲说得对,天涯何处无芳草,离了还能继续找!”
岁安:???
顶着父母淡定的视线,岁安轻轻吞咽,稳重道:“女、女儿谨遵父亲母亲教诲,会好好做谢家媳妇的。”
李耀抬眼看她,忽而拍了拍额头,对着妻子无奈道:“完了,一个字没听进去。”
岁安微微一愣,抬起头来。
长公主叹息,语气柔软起来:“成婚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同饿了要吃饭、渴了要饮水一般,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生来一场体验罢了。水食入口不适尚且要吐掉,更何况是人?我们精挑细选水食养大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嫁出去后,生吞难处,苦咽委屈。”
“就是。”李耀附和:“北山永远是你的家,想念了随时回来,我倒是要看看哪个敢嚼舌根。他谢大郎能娶到你是福气,若不懂珍惜,你只管将他甩开,去找懂得珍惜的人,剩下的父亲来处理!”
岁安眼神轻动,刚刚忍下去的情绪,开始忍不住翻涌,激得眼眶发红。
长公主垂眸理裙摆,站起来:“不早了,赶紧去补个妆,新娘子哭哭啼啼不好看。”
李耀起身,拍拍岁安的肩膀,“去吧。”
岁安目光追着父母一路到门口,忽然开口:“父亲,母亲。”
她对着二人跪下,起手交叠行大拜,一字一顿:“女儿谨记教诲,会好好过活。”
长公主深深地看了岁安一眼,轻声道:“那就好。”
……
结亲队伍抵达山门时,玉藻第一时间来告知岁安。
山长嫁女,几个堂的学生联手拦门,祭出一早准备好的难题,愣是将结亲团结结实实挡在山门外!
朔月捂嘴笑,转头看岁安,却见她盯着窗外出神。
岁安想起了幼时的友人。
出阁是人生大事之一,理当亲友具在,一起撸袖子帮她堵门欢闹,而她会在圆满的祝福中将自己交付出去。
如今,山门处热闹欢笑,却面面生疏,不见旧人。
“来了!”阿松气喘吁吁从外跑进来,打破房中沉默,道起外面的情形。
说那结亲队伍一到,早早候在山门前的驸马学生便拉开人障,双方呈攻守之势。
新姑爷有备而来,仅是助他结亲的攻门团便拉了一十八个人,寓意长长久久。
可驸马门生也不是吃素的,任那亲友同窗轮番上阵,愣是连条缝都没撬开。
这时候大家才晃过神来,别家堵门不过是个过场热闹,讨些红包图个开心也就闯开了,可北山玩真的啊!
谢家今日若没本事把新娘接走,丢脸不说,谢大郎才俊之名都得搭进来。
就在结亲团打算破罐破摔,借圣人之威暗示吉时不可误、北山不可荒唐阻拦为由强硬逼冲之时,谢大郎亲自出马了!
换了旁人,被岳家这般下脸,又频频败阵在前,多会挂不住脸,可谢大郎从容不迫,不损半分风度,翩翩有礼的请求赐教。
阿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