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物时,整个人都愣住。
是一幅画,吴圣所作的《苍山连理图》。
谢原闻言,当即看了李耀一眼,李耀若有所感,冲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霍岭之所以对这幅画有记忆,是因为在很多年前,他父亲为一位贵人寻找且护送过此画,用尽人脉,狠赚一笔。
父亲年纪渐长,便爱谈当年,所以霍岭听了许多次。
最后,这幅画以极高的价格成交,趁着双方交易完毕之前,霍岭设法偷摸进商会库房查验,结果发现,无论装裱还是用纸都有问题。
一副粗劣的仿品,顺利的高价成交。
他按兵不动,从买卖双方入手去查,结果一无所获。
谢原蹙眉:“什么意思?”
霍岭道,“就是除了这笔买卖古怪,便再查不出任何异常的意思。”
或者说,能站到明面上的人,都是不惧被查的。
但因为那副画,霍岭便多了个心思。
谢原:“你顺着那副画,找到了北山?”
霍岭坦然承认。
事实上,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先被北山的好手按在了地上。
然后,他见到了靖安长公主,这老女人一句废话都无,直接给他上刑。
谢原隐约觉得,霍岭说到这里时身体都不自主的颤栗,那大概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确实,那时候,霍岭以为自己真要死了,心想死也要死个明白,终于松口,企图套话。
霍岭:“结果……”
谢原四平八稳的揭穿他:“结果,你反被套了话。”这语气,甚至都不是问句。
霍岭:……
长公主在听到那副画时,表情非常微妙。
霍岭终于知道,北山当年重金寻画,并非为画本身,而是在找曾经偷盗了这幅画的人。
而就霍岭描述的做旧手法和用料来说,这幅假画,极有可能是在被盗后才制出来的。
换言之,这个能制出仿品的人,很有可能与盗画之人扯上关系。
进一步大胆假设,若真有这么一股势力存在,那他们也有可能勾结州官贪墨分羹,最后还逍遥法外,甚至在被人察觉时,杀人灭口。
而买卖古董字画,确然是处理赃款的途径之一,真货、假货各有玩法。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与北山的立场竟然一致了。
谢原也明白了,那日的绑架,的的确确是霍岭配合北山干的。
现在想来,岁安送画,流言四起,福女风波,竟真是环环相扣,他那时感觉到的推力,恐怕都是真的。
这一刻,谢原心中复杂又感慨。
李耀终于停下手中的事,对霍岭道:“你的事已交代清楚,先出去吧。”
霍岭抱拳一拜,看了谢原一眼,转身出去。
李耀往座中一靠,两手搭着膝盖:“有什么想说的?”
谢原想了想,道:“岳母曾说,昔日妖人盗取宫中财物,那副画……莫非是宫中的?”
李耀说:“能让殿下耗费功夫去搜查的线索,也只剩这些。”
谢原默然。
李耀忽道:“当日你与岁安被掳,的确是殿下有心试探,我替殿下向你赔个不是。”
谢原忙起身:“岳父言重,小婿并未执念此事。”
这件事,他与祖父早有猜测,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后悔娶了岁安。
李耀:“你不必遮掩,殿下早年艰苦,行事难免乖戾,你有怨也是正常,只是这与岁安无关。”
谢原:“小婿明白,小婿定会携霍岭彻查此事。”
李耀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还不太明白。”
谢原一怔,抬眼看向李耀。
李耀脸上笑容淡去,严肃而认真:“你可有想过,若霍岭和殿下追查的事当真撞在一起,是何等情况?”
谢原神情一凝:“那就代表,当年出逃的势力尚未灭绝,且一直暗中经营,甚至重新与朝中官员勾结,或许……会再生乱。”
李耀点点头,忽道:“觉得累吗?”
谢原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李耀笑笑:“只因你娶了岁安,连带旧日麻烦也引渡到你身上,你喜欢岁安也好,责任也好,都要去面对。但你不止是岁安的丈夫,还是谢家的支柱,未来,还会是国家的栋梁,这样想想,会觉得累吗?”
谢原沉默着想了想,掀唇一笑:“累。”
李耀轻轻点头,却又听他说:“可做什么不累?吃喝玩乐尚有乏时,累了便歇一歇,歇好了再继续。更何况,那都是小婿自己认下的。”
爱也好,责任也罢,认了就做。
更何况……岁岁的情况虽叫他心疼又意外,但冥冥中,更像是一种微妙的契合,契合着他尚不愿同人启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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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打量着谢原,发出一阵朗笑,他起身走到谢原面前,手掌在他肩头拍了两下,沉沉的力道,蓄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谁说今朝世家出庸才,那是他们未曾识得谢元一。”
谢原愣了愣,说不意外是假的。
这岳母和岳父跟前,谈话氛围差太多了。
“岳父谬赞,小婿愧不敢当。”
“你得当。”李耀直直看向他:“也只有你当得。”
谢原眼神微变,他在李耀深重的眼神里,窥见了些不同的期许。
“元一。”李耀开口,谢原回过神,恭敬道:“岳父请讲。”
李耀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眼中动容,沉声道:“未来的路,或许并非坦途,但你未必是一个人独行支撑,岁安也不当是你的负担。”
彼时,谢原只当岳父是在告诫他,莫要将岁安视作负担,心想她本就不是负担,遂道:“小婿只会珍爱岁岁,此心不移。”
李耀见状,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
同一时间,北山小院里,岁安穿过回廊小路,来到靖安长公主的房门前。
长公主刚起没多久,见岁安来,眉眼都带了笑:“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