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辞顿时就忍不住了:“方才在城门口,你说你已有……有孕?”
岁安眉眼轻敛,笑道:“那个呀,我信口胡说的。”
“胡、胡说的?”商辞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心里也不堵了。
下一刻又有些生气:“你怎么能拿这种事胡说?太没有分寸了。”
岁安转着手中的茶盏,不说话了。
商辞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重了,忙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可是你……”
刚巧这时,万柔回来了,迫不及待的向岁安汇报。
那两个娘子已经被送到官府,经查验,她们的路引和身份都没有问题,是经人介绍,从寿州的潞县过来做工的。
两人从小干粗活,练了一身好力气,听说那工活除了辛苦累人再无其他,赚得的钱至少能保家中衣食无忧,揣着防身的家伙就上路了。
也因为过于警惕,偷钱的小贼刚伸手就被发现了,没想到对方还有同伙,她们都不敢想象自己当时要是被拽走,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两人对万柔感恩戴德,坚持问了万柔的姓名和家门位置,似乎打算等以后赚够了钱,有能力了,再来回报。
救下两人之前,万柔就凭自己的经验猜测过情况,如今事实和她猜测的无二,她便有些控制不住的得意,仿佛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又有些渴望被肯定和赞赏。
岁安笑起来:“多亏阿柔你细心,这两位娘子的感恩,你受得住。”
商辞得知是万柔先招惹这事,眼神一沉,“出门在外,一切都当以夫人的安危为先,万娘子既有些江湖经验,理当以规避麻烦为主,而不是主动招惹。你可知今日在城门口那一闹,多么引人注意。”
“可我不觉得这是麻烦。”岁安放下茶盏,柔声清浅:“我听说,同样是家里的孩子被人牙子拐走,若拐走的是个小郎君,家中必定翻天覆地,报官找人。”
“但若是女娘不见了,家中多半会先隐瞒消息,暗中寻找,确定人真的丢了,往往会放弃寻找。因为人找回来,清白也没了。”
“同样的道理,一个尚在襁褓,给绝户继承香火的男婴,都比正值妙龄,卖去传宗接代的娘子更值钱。”
“她们既已到了背井离乡外出务工的地步,想来已是艰难至极,顾不上清名了。我知道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但对我来说,帮不帮忙,更看愿或不愿,而非能或不能。我与她们相比,仅仅只是投了个好胎,若易地而处,我也会希望有人能出手相助。”
岁安每多说一句,商辞的脸色便更僵硬几分。
“安娘……”
“这些是师兄教过我的道理,如今我想明白了,怎得轮到师兄想不明白了呢?”
商辞唇线紧抿,抬眼看向岁安。
她仍是那副最常见的乖巧模样,带着浅浅的笑,用最平和额语气,嗓音柔软动听。
可当她说给有心人听时,话中冷暖,亲疏远近,告诫还是权威,都清楚明白的落在心里。
都说路途之中最易生矛盾,但一路上,岁安听话懂事,不惹麻烦,不任性贪玩,更不会满眼新奇的去随意走动暴露行踪。
看着她乖顺的接受自己的安排,商辞不免觉得受用,因为这是他给她的庇护。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此前的自满与得意,有多么可笑。
无事时,她自是乖巧顺从,一旦有所决意与行动,他根本拦不住,劝不了,甚至连反驳的立场都没有。
他可以弥补过错,改变自己,唯独不能否认曾经做过的事和造成的伤害。
而岁安那副温和顺从的壳子下,是一颗记着过往伤痛,掌控不了的心。
商辞很快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玉藻的房间检查好了。
“夫人,房中一切正常。”
岁安盯着面前的空盏,挑了挑眉:“哪里正常了?”
玉藻一愣,检查过了,没问题啊。
岁安眼神一凝,她甚至没有支开万柔,直接道:“传我的命令,准备动手。”
……
魏诗云这一路可没闲着,有了八月典这个线索,加上途中遇见的商贾越来越多,她便开始派人在这些人中打探消息,得知了寿州的商会所在。
寿州是转运重镇之一,这个寿州商会属于大商领头自发组建,州官为便于管理地方商市,也就由着他们经营了。
八月典的事,商会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商辞前四州括户已稳步运行,眼下正是新一轮地域勘察,魏诗云是知道的,所以他一路同行也没什么毛病。
况且,对魏诗云来说,有商辞一路顶着括户使的身份出面与州官交涉,能给她的行动带来许多便利。
“你来得正好!”魏诗云跟商辞说了商会的事情,然后说了打算。
她现在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乔装自己,便于接近商会打听八月典。
这一点,商辞倒是没有异议,只是忽然道:“县主可有发现,这里比之前下榻的地方都嘈杂。”
魏诗云:“当然发现了,这些人,可能是受了新政影响忙着结了手里的商单,也可能……”她压低声音:“就是冲着八月典来的。”
商辞:“那县主和之前一样,也派了人出去勘察?现在身边留了多少人?”
魏诗云每有落脚,都会安排身边的人出去勘察,之前也就算了,寿州这里格外杂乱,商辞觉得身边的人还是要留多一些。
魏诗云:“你放心,我留了人保护自己。”
商辞这才没说什么,夜里也在同一家驿馆下榻,打算明日一早去见州官。
夜色渐深,嘈杂了一整日的云城,终于渐渐陷入寂静。
商辞躺在床上,明明倍感疲惫,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岁安白日里的模样。
她始终记着过去的事,并未忘怀。
忽的,房中传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