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公主看着应翩翩出神,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一时竟怔怔地忘了离开。
池簌便道:“公主,不早了, 请吧。”
他面上还算平静, 声音却已经冷到极处。
这几个字中的戾气让鸿雁公主微微一震,恍然如同梦醒,连忙躬身行礼,低声说了句“臣女告退”。
应翩翩说了句“请”,她立即退下。
鸿雁公主前脚刚刚离开,池簌便立即将任世风叫了过来,给应翩翩看伤。
直到任世风反复保证伤口没有大碍, 簪子上也无毒, 池簌才稍稍放心, 这时他又嫌弃任世风手糙,动作不够轻柔,换了随行的御医过来, 给应翩翩上药包扎。
直到一切都折腾完了, 周围伺候的人都纷纷退下, 应翩翩才道:“池教主?”
池簌没有说话, 应翩翩便又道:“池教主?池教主?池教主——?”
池簌听到第二声的时候就崩不住了,到了第四声, 他人已经到了床前, 搂住了应翩翩的肩膀。
池簌叹息道:“怎么啦,伤口是不是很疼?”
应翩翩凑过去, 笑嘻嘻盯着池簌的脸, 打量他的表情。
那双漂亮的眼睛便如两颗黑曜石一般闪闪发亮, 长长的睫毛眨着, 简直让世界上任何一个长了心肝的人都没有办法抗拒。
池簌彻底投降,安抚地亲了下应翩翩的唇,又亲了亲他的眼睛,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没有生气,我也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你当我在埋怨自己挡的太慢好了。”
如果池簌是个普通人,或许他确实不会理解这些事。但作为七合教教主,身居高位时要如何处理矛盾,如何承担责任,又该如何收伏人心,他亦是明白。
可正是因为明白,才更加心疼。
应翩翩笑道:“爱妃挡的刚刚好,不出血唬不住人,伤得太重又有点惨,现在这不是正合适么?希望鸿雁公主回去之后也能想明白,谁才是最合适的合作对象。”
池簌道:“那我岂不是要向陛下讨赏?”
应翩翩戳了下池簌的胸口:“那就今晚翻你的牌子,赏你侍寝。”
池簌失笑,抱着应翩翩往床里一放,他自己也轻手轻脚地躺在了外侧。
应翩翩如今已经称帝,但因为身在边关,战事又激烈,所以一切的仪式礼节都从简了,他的行动起居改变不大。
再加上应翩翩和池簌都是心性豁达之人,相处起来依旧同往日没有分别,比起在京城两人各有府邸,这样朝夕相对,同榻而眠,反倒好像还更加亲密了一些。
因为之前应翩翩假死过的阴影,池簌在应翩翩身边躺下了,犹自心有余悸,方才那一幕总是在脑海中转悠,不自觉地就要把人抱在怀里才安心。
他搂着应翩翩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近来的事,了无睡意。
过了一会,池簌忽然觉得应翩翩在自己手臂间转了个身,用胳膊肘撞了撞自己的胸口。
池簌道:“怎么还没睡?”
应翩翩说:“一点也不困,有些睡不着……你在想什么,说来听听,解个闷。”
“我在想啊……”
池簌笑了笑,说道:“我在想,我们阿玦居然都已经是天下万民之主了,要去保护、顾念那么多的人。”
两人说到了一处去,池簌的话正是应翩翩此时睡不着的原因。
今日鸿雁公主为了指责他时无心的一言,却让他陡然意识到了为人君的不同。
“心怀天下”,并不仅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已。
应翩翩轻叹道:“是啊,我原来以为最难的是得到这个位置,现在才意识到,似乎这仅仅是一个开端。”
池簌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臂更加收紧了一些,趁着应翩翩没有留意,在黑暗中默默地凝视着怀里的人。
温柔的黑暗如同流水一般包裹着他,勾勒出他朦胧而美丽的剪影,仿佛随时就要消融羽化一般,令人心中生惑。
一瞬间,竟不知此身此世,是真是幻。
应翩翩道:“你看什么呢?”
池簌伸手摸了摸应翩翩的脸。
你登上了帝位,终于可以一展抱负,我也为你欣喜,只是如今不在京城,国家尚未彻底一统,外乱也没有平息,我们之间的一切仿佛没有太大的改变。
但随着你一点一点将所有的权力都握于掌中,成为一名真正的皇上,恐怕很多事情就都会不一样了。
你的心里会装入越来越多的人与事,你会习惯在高处俯瞰众生的姿态,你逐渐学会爱上整片天下,你胸中有锦绣乾坤,万里山河……
那时,我呢?
池簌忽然不愿意在想下去,但他心中突兀地浮现出两句诗——“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池簌不禁失笑,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他拂开应翩翩额前的散发,仿佛半开玩笑一般地问道:“阿玦,你会属于他们吗?百姓,苍生。”
应翩翩道:“那是为君者的责任。”
池簌喟叹道:“的确。”
既然是你选择的路,我会陪你。
他顿了顿,右手环住应翩翩的腰,想将他轻轻带入怀中,却冷不防应翩翩翻过身来,已经一抬手搂住了池簌的脖颈。
他笑吟吟地说:“但心只有一颗,心中所爱,只能有一个。”
池簌猛一抬眸,无可比拟的心动骤然涌上,应翩翩的唇印在他的下巴上,被他急切而渴盼地低头噙住。
两人热烈地亲吻在一起,发泄出内心的动荡、不安与眷念。
池簌握住应翩翩的腰,一翻身,小心地让对方半撑在自己身上,以免他胸口的伤处被碰到。
可是应翩翩似乎一点也不想小心,池簌感觉到他的手扯开了自己的衣襟,心跳一阵加速,却按住了应翩翩的手,哑声道:“阿玦!”
应翩翩伏在他身上,将眼梢一抬,那副亲热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