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姣姣笑吟吟地掏出一个木匣来,递给周小渡。
周小渡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个憨态可掬、眉开眼笑的泥塑彩绘胖娃娃。
蒲姣姣道:“这是姣姣最喜欢的一个玩偶了,送给你小渡哥哥,希望它可以陪着你。”
周小渡:“……谢谢。”虽然但是,自己怎么看也过了玩娃娃的年纪了吧。
蒲老爷子简直没眼看:什么精心挑选的礼物,老夫看你就是在自己柜台上随手摸了两样物什就带过来了吧?
小姑娘一派天真地嘱咐道:“你要好好爱惜它哦,这个娃娃很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也会对你好的,要和它做好朋友呀!”
正盘算着找个时间把这破泥偶丢了的周小渡,“呃,好的。”
“要开心哦小渡哥哥!”蒲姣姣认真道,“要多笑笑,你都不爱笑!”
“有嘛?我经常笑的吧?”周小渡诧异道。
小姑娘摇摇头,“要开心的笑,才算哦!”
她和周小渡算不上熟,顶多点过几次头,打过几声招呼,她对周小渡的印象,也仅仅是芝麻哥哥的兄长——
一个寡言少语的年轻人,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有的时候,也会显出少许奇怪来。
就好比,周小渡送芝麻哥哥来蒲家上课的时候,常常是独自守在门外,而芝麻哥哥和爷爷则是坐在书房内。他们之间隔了一堵墙,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世界。
她一开始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周小渡要在屋外站着,不无聊吗?不晒吗?到阴凉的屋内坐着不好吗?爷爷肯定不会拒绝的。
直到有一回,她撑着伞归家,路过书房时,看见周小渡站在檐下发呆,出神到连斜雨打湿了裤脚都不知道躲。
蒲姣姣当时出声向周小渡问好,便见那人表情微动,望了过来,朝她礼貌地笑笑。
那是一个疏离到苍白的笑容,让她真切地感受到,浓烈的孤独感。
风雨如晦,黛色的瓦甃下,那人和她隔了满地残红,冷冷清清的一双眼,无意中流淌出一缕春愁。
周小渡有心事。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
蒲姣姣重复了一遍,“要开心哦小渡哥哥!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开心更重要啦!天塌下来都有个高的顶着,还能有什么烦恼是解不开的呢?”
周小渡愣了愣,扯起一个微笑,“好,谢谢姣姣。”
“嘻嘻,不客气!”小姑娘露出一排小白牙,眼如星子,发髻上别着的黄色绢花,在林风中轻颤如蝶。
他们终于还是离开了这座小县城。
芝麻拖着小推车踏出城门的时候,回首望了一眼“南石县”三个大字,尘沙轻掩,好似那些逝去如水的人与事。
再看看身前,是一条通往远方的大道,尽处草木峥嵘、碧空万里。
他想到这是钟余庆临死前未走完的路,想到他今后要用“钟余庆”的姓名行走,便无端生出一种,背负了他人人生的使命感来。
他看了一眼专心行路的周小渡,没好意思跟她讲这番感触,免得又被她嘲笑,遂只是嘻嘻哈哈地追上去,抬臂去搂她的肩。
不出意外地又被周小渡推开了。
……
这是一座隐在群山深处的高楼,楼高十八层,被嵌在挖空的山体内,栈道凌空如飞蛟,巍巍有寒肃之气。
这便是江湖上令人谈之色变的,十步楼。
十步楼内,一名作苗疆打扮的少女,正端着一叠册子,缓缓向顶层而去。
她面容生得娇美,眼波盈盈,色若春晓之花。莲步轻移间,皓腕擦过靛蓝褶裙,银项圈上的蝴蝶吊片轻晃闪光,令人眼前一亮。
这蓝衣少女一路行走,所遇之人皆恭敬俯首,可见她的地位不低。
少女来到安静的顶层,轻扯门口悬绳,随着一声铃声清脆响起,那扇机关门缓缓开启。她挪步入室,恭声道:“主人,这是最近各地送上来的要事录,请您过目。”
十步楼隐在山间,周遭都是遮天巨木,其内部日光难入,故而幽暗之处为多,但这顶层却是灯火通明,烛火与明珠交相辉映,让人仿佛置身烈日之下。
这顶层只有一个极广的房间,以屏风简单分成不同的区域,装扮得简约素雅。
她绕过一面海棠围屏,便看见了这间房间的主人。
男子一袭白衣,不染尘埃,墨发以素带随意束缚,在烛光里流动着丝绸般的光泽。
他专心致志地读着书,手中毛笔不时在纸上记下什么,头也没抬地道:“放下吧。”
蓝衣少女将要事录尽数放下,看着他沉静清俊的侧脸,道:“主人,近日咱们在临川的势力,有不少帮众被神秘人士所屠,其帮主也在丧命者之中,您看是否要派新的人过去接管?”
男子笔尖一顿,抬起眼眸来,“神秘人士?”
“是的,不知是何人所为,也不知所图为何。”
男子随意道:“派人去查,至于接管的事,便不必麻烦了,一堆小喽啰,让他们自行推举出新头领便是了。”
“是。”蓝衣少女迟疑了一下,又道,”主人,那冥部三十三至今没有下落,算来蛊虫业已发作了数次,她却未曾回楼取解药,混冥昼夜四部的杀手都认为她已经死了,催着我们天地阁把她的名牌摘下……但是……”
男子澹然一笑,“但是,她的那只母蛊,还在天地阁活得好好的。”
“是的……主人,冥部三十三应是已经叛逃十步楼,按照规矩,叛逃者须杀母蛊以毙其命。”蓝衣少女偷觑着主人的脸色,试探道。
十步楼养了一批悬心蛊,每一个入四部的杀手,体内都会被种入一只子蛊,其母蛊则被天地阁收管饲养。
子蛊与母蛊性命相连,寄主死,子蛊则死,母蛊受到牵连亦不可活,同理,天地阁若杀母蛊,其子蛊与寄主同样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