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渡冷声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说着玩儿的是吗?”
“周小渡你丫有毛病吧?!”芝麻捂着左边的脸颊,疼得直吸气。
闻言,周小渡抬起左手,给他的右脸也来了一拳,“啊!”
可谓是左右两开花,好一个姹紫嫣红。
这“哐哐”两拳下去,芝麻都被打懵了,整个人蹲在原地都呆住了。周小渡平时虽也总叫嚣着要揍他,但还真没哪回儿像今天这样动手,而且仅仅是因为她心情不好,迁怒自己。
想到自己也是出于关心才给她找来烫伤膏,结果一言不合就被揍成个猪头,芝麻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委屈来,眼眶霎时就红了。
周小渡见他捂着脸颊、红了眼圈,眼神怨愤的样子,忽然感觉很微妙。
她打杀过无数人,但还是第一次将人欺负成这个反应,让她想到了年幼时,自己和邻居家的儿子一起玩儿,她因为不肯听那个男孩儿的指挥,被他一次次推到地上时,也是这样又委屈又不敢反抗。
但那时的自己可以转头去找阿娘帮忙出气,小芝麻又能去找谁帮他出气呢?
周小渡心软起来,伏身靠在扶手上,与他平视,澹澹地说道:“我不是一个好人,我若给你笑脸,不过是因为彼时心情好,和你是谁无关;我若心情不好,若当真恼怒于你,我不会有丝毫的手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少年抬着两手,捂着双颊,闷声道:“意思是,你是个十足十的大混蛋!”
周小渡笑将起来,“对,我就是个大混蛋。”
他吸了吸鼻子,“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周小渡这一次没有反驳“朋友”这个关系定义,而是说:“朋友,是这天底下最不值钱的一种关系。什么点头之交、一面之交,乃至未曾谋面的神交,都能成为人们口中的‘朋友’。你看,人们会把朋友放在很低的位置,是个人就能去够一够,可见所谓‘朋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所以我在你那里,也是一个很低的位置?”和那些点头之交、一面之交可以相提并论。
“不算高。”周小渡如是回答。
系统常劝她,为了完成任务,要收敛性子,和气运之子打好关系。她从前觉得系统说的有几分道理,但眼下却又不这般想了。
她能和气运之子相安无事,不过是因为有系统这个联系在,将他们绑定在了一起,但世事无常,她不能保证自己一直对他好,既然心知冲突在所难免,那又何必假惺惺地与他建立所谓友谊。
少年的眼神简直称得上心碎,“那你之前是在做什么?逗狗玩儿是吗?”
她赌气一般地说:“差不多。”
差不多?
芝麻瞪大了眼睛,怒声吼道:“周!小!渡!”
“小芝麻,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周小渡只是静静地凝望着他,“你以后别用‘芝麻’这个名字了,此处已是广陵地界,你可以叫‘钟余庆’,或者别的什么名字,随你开心。你是读过书的人了,应该也晓得‘芝麻’这个名字不好听,我当时随口起的,我没放在心上,你也莫当真。”
少年人的眼童里似乎有冰面裂成碎片,他红着眼眶,恨恨地骂道:“周小渡,你没有心!”
周小渡无所谓地笑笑,“是啊,我没有心,你奈我何?”
此人实在欠揍!
芝麻咬了咬牙,站起身来,抬起脚,用力地踹了一下周小渡——身下的椅子。
周小渡连人带椅震了震,看着他火冒三丈地冲出房间去了,心想:这小子平时跟个泥人儿似的好拿捏,难得发一次火来,也不过是叫嚷几声、踹踹椅子,也不知道以后在江湖上要怎么混下去……
她怅然若失地轻叹了口气。
人是一种很容易移情的动物,就像气运之子于她,原本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但自她给他取了名字之后,便不知不觉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就好像打上了标签似的,潜意识里觉得对方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样。
但那是不对的,他不是她的什么人,他们对于彼此只是过客,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迟早要在某一个路口分道扬镳,她不能把这个小孩儿拴在身边,那样就真成了养狗了。
周小渡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胖泥偶,轻声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泥偶只是咧着嘴朝她笑着,没有回答。
她将泥娃娃放到旁边的桌上,意兴阑珊地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瘫倒在椅背上,毫无形象可言。
屋外风雨大作,屋内黑沉沉的,又喧嚣又寂静。
虞渔死了,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幽明刀》的线索,但根据系统所说,《幽明刀》应该还在长流村里,会在哪里呢?祭坛?河神庙?虞渔的家?还是在河里……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却觉得实在没心情,脑子略一动作,便涌起一股乏力困倦感来,遂起身趴到床榻上睡觉。
她自小便不算是个聪慧灵敏的孩子,也不大耐烦动脑子,从前总是逼着自己去想,因为不去思索谋算,就容易被人甩下,甚至被敌人杀死,但现在,她学会了偷懒,学会了偶尔放过自己。
下大雨的天气里,最适合睡觉了。周小渡深吸一口气,蜷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的是,芝麻跑到江思白的房间里,和江思白大眼瞪小眼地对坐,直生了半天的闷气,到最后也没等到周小渡来哄他。
他实在坐不住,想了想,以周小渡那茅坑石头般又臭又硬的性子,令其低头来认错,也实在是种为难,遂在心里把底线再降了一降,只要周小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也不是不能原谅周小渡。
于是乎,他挪着脚步回到他们的房间。借口他都想好了,就说药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