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羽驰死了,死得还不甚光彩,这个消息在一天之内传遍了广陵。
盛家的内忧外患,自此便接踵而来。
先是利欲熏心的盛家宗亲想要瓜分财产,盛余庆以让出“族长”之位为代价,保住了盛羽驰的遗产。
然后,又是其余家族和势力的落井下石。
从前盛羽驰在,盛家还能再辉煌几代,自是人人与之交好,想在大树底下乘凉。
如今盛羽驰死了,就剩下两个不懂事的儿女,其余旁支又都是不堪大用的平庸之辈,心怀鬼胎者自是抓紧时机,铆足了劲儿,要把这大树推倒,好多分些柴火。
听说许多生意伙伴都和盛家断绝了合作,盛氏的铺子这些天也被打砸不少,二哥又忙着和总管学习管家,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分身乏术。
盛风袖心下焦虑,但除了给二哥炖点补品,实在也是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丧礼过后,向前来吊唁的世交长辈们寻求帮助,希望他们方便时能关照一二。
卢家伯母是看着她长大的,听完她的求助,心疼地搂着她,抹了半天眼泪,直说:“袖袖命苦,伯父伯母不会不管你们的,等我回去,就嘱咐你伯父多加支持盛氏,你我都是异姓兄弟,不必见外。”
盛风袖心中感动,不断道谢。
卢家伯母又提议道:“蒙此大难,袖袖心里一定不好受,你这家里又缺人手,不若随伯母回卢家住上几天?你从前也是在卢家小住过的,家里人都很喜欢你,必会照料周全,也好散散心。”
“谢过伯母好意。”盛风袖婉拒道,“但就是家里还未收拾妥当,所以才要侄女留在家中主持后宅,二哥忙着打理生意,做妹妹的,理当尽力分忧才是。侄女没那么娇气,伯母不必挂心,待家里诸事安宁,再上门探望各位长辈和兄长……”
说着,她顺口关心了一句,“卢大哥的伤可好些了么?许久未曾见他了。”
卢家伯母面色一滞,随即道:“他的伤早就好了,前些天自个儿回门派去了,你见不到也正常。”
然后又回到原先的话题。
“好袖袖,怎么这么懂事呢,伯母我这心里更难受了……”卢家伯母又是一阵啜泣,“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过几日我家女卷要到寒台寺祈福,你也一起来吧,我派马车来接你。你为家中亲人祈福祝祷,这灾厄便去得快一些,还有哦,寒台寺的梅花今年开得很好,你们这些女孩儿们一起去看看!”
“好,谢谢伯母。还是伯母想得周到,不然侄女都没想到得去拜一拜。”盛风袖觉得她此话有理,盛家这一年之内死的人可太多了,可得去寺庙拜一拜才是,免得最后连二哥也没了。
几日之后,盛风袖随卢家女卷驱车前往寒台寺。
而在盛家的周小渡,却是被一名脸生的婢女拦住,“杜娘子,小姐请您出府一叙。”
“盛风袖?”周小渡道,“她不是跟着卢家人去寒台寺了么?怎么又有事找我?”
那婢女捧着条银项链给她看,“这是小姐让奴婢给您看的,她说确实是有要事,需要劳烦夫子紧急出府详谈。”
周小渡接过项链。
这是盛风袖带了十几年的项链,是赵氏在她出生后为她求来辟邪的,盛风袖宝贝得不得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交到别人手上?假如来的人是贴身婢女喜鹊,倒是有两分可信。
周小渡将项链收进衣袖,问道:“只让我一人前去?”
“是的。小姐说,让您务必不要告诉旁人。”
这就更奇怪了,自打她杀了盛羽驰,盛风袖就一直很憷她,相比起从前,盛风袖现在反而更亲近信任盛余庆,毕竟是“血脉至亲”,盛风袖有要事,不找自己二哥,反而只找她一人,这很不合理。
“去哪?”周小渡都懒得跟这人浪费口水了,惜字如金。
“府外有小姐安排的马车,娘子上了马车,自会到达去处,与小姐会面。”
“好。”周小渡话音刚落,便径自朝门外走去,让那婢女大感意外,心说这个任务也完成得太轻松了,杜娘子是半点质疑都没有,看来是个脑筋僵硬的书呆子。
府外确实停了一辆黄帘子马车,车夫是个斗笠遮脸的男人。周小渡一见到那辆马车,便自觉地钻了进去,坐下就开始假寐。
盛风袖前脚刚被卢家人带走,后脚就有人带着项链来引自己出去,这人由谁指使,就很好猜了。从前的盛家,她还需忌惮两分,而至于卢家,她压根没放在眼里过。
就算不是卢家,换成别的什么人也无所谓。盛羽驰都死了,现在整个广陵,除开几个退出江湖的老家伙,她简直可以横着走。
登上这辆马车,主要是因为她很好奇,卢家引她出去到底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卢仁溢又想耍什么花招?毕竟自从上次卢仁溢被小芝麻打伤,就已经很久没露面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憋出什么坏水儿来了。
……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疾驰,越走越偏,最后穿过一片荒林,在一座冷僻的宅院外停下。
车夫低低地叹了口气,压着声音说:“请娘子下车。”
马车的黄色帘子微动。
门口老树上落了一排寒鸦,居高临下地齐齐俯瞰着马车,在马车中走出一位蓝衣美人后,黑色的鸟类们发出刺耳的叫喊来,错杂的“嘎嘎”声好似人嗓发出的怪笑。
黑色的木门被打开,门后,一位紫衣妇人笑眯眯地迎道:“请娘子进门。”那妇人五十来岁,生得膀大腰圆,吊梢眼、薄嘴唇,笑起来一股奸邪之气。
周小渡的视线往下一落,便见门口处放了一个火盆,火舌正在朝她招手。她下意识便认为,这火盆是嫌她沾了盛家的晦气,给她去晦气的。
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