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宁府内的尤氏、秦可卿与惜春,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管理与使唤是两个概念,尤氏和秦可卿深谙话术,知道其中的区别,加上三人本就已经是众失之的,更不敢再提非分的要求。
好在,有了锦衣卫女牢头的话打底,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主动挑衅。
只是,不论是她们三人,还是宝珠、瑞珠及入画三个丫鬟,都没干过粗使活计,洗衣浆裳虽能胜任,但打水这等体力活却是力有不逮。
这天早上,三个丫鬟围在井边,将手心都勒红了,好容易提了一桶水上来,倒入盆中。
宝珠端着水盆,走进一处偏僻的耳房内,瑞珠和入画则留下来,守着还未用尽的水桶。
“奶奶!水来了,快洗洗!”
宝珠是秦可卿的丫鬟,自然首先顾着秦可卿。
秦可卿却摇了摇头道:“还是先让婆婆和姑姑梳洗吧!”
惜春愤恨道:“说了多少次,往后别再叫我姑姑,我只恨自己投错了胎,你的人端进来的,自然是你先洗。”
以惜春的性格,若非当日见到尤氏受辱,知道自己独木难支,都未必愿意跟她们挤在一个屋檐下。
“对对对!姑娘说的是,还是媳妇你先洗吧!”
尤氏也忙低头推拒,秦可卿和惜春都有丫鬟照应,她却是最为凄惨,只能跟着沾光。
银蝶当初被尤二姐挑刺,她听从赖尚荣的吩咐,并未帮其说话,而是借机换了卍儿使唤,以至银蝶被贾珍责罚了一顿,主仆本就不多的情分,更是荡然无存。
而卍儿本就没在她身边听用,这会子更不会主动伺候。
宝珠见秦可卿还在犹豫,忙催促道:“奶奶您还是快些吧!瑞珠她们还在守着水桶,早些洗好了,也能早些将衣服洗了。”
秦可卿这才不在迟疑,忙上前洗漱。
她们并非没有换洗的衣物,但穿惯了绫罗绸缎,哪里受得了粗布麻衫。
那些粗布衣服穿在身上,细皮嫩肉哪哪都觉得蹭的慌。
况且,大热天的,屋内又没有冰块降温,一屋子人产生的热量又大,粗布麻衣穿着更是气闷的很,不肖一会就湿淋淋的,黏在身上异常难受。
所以,除非遇到下雨天,每日都换上粗衣,好将亵衣清洗一遍,待到晾干再重新换上。
而惜春与她们一般,当初收拾的包袱,头一天入门便被女牢头没收了去。
就这么轮流着洗漱完毕,三个丫鬟进来。
瑞珠小心翼翼道:“不是说赖大爷打点了关系?怎么这些日子也没消息?”
她和宝珠知道,秦业曾打算将秦可卿改嫁赖尚荣为妾,所以对赖尚荣的救助,更多了一份期盼。
秦可卿也知道瑞珠的意思,埋怨道:“叔叔已经帮了大忙了,若非那女管事开口,咱们现在哪里还能这样安身。况且,西府那头都了无音讯,他能帮着打招呼,怕是已经费了不少心思。”
“对对对!尚荣定是在想办法,他不会不管咱们的。”
尤氏嘴上说的笃定,更多的是打气成分,毕竟这么多天下去了,荣府都没有动静,又能指望赖尚荣如何?
也只能盼着一夜夫妻百日恩,真要闹到被卖的地步,他能搭把手了。
“早知道进来前,小姐就该去求求老太太了!”
与旁人不同,入画自幼与惜春住在荣府,跟赖尚荣也没什么交集,还是将希望放在荣府。
尤氏叹道:“如今老爷都判了秋后问斩,这府上算是完了,老太太怕是巴不得……巴不得咱们受不住,跟着他们去了才好,免得辱没了贾家的门风。”
这种事在古代不在少数,贾珍被抓前若是知道自己是死罪,说不定也会一不做二不休。
“他们犯的罪,凭什么要咱们跟着陪葬?我就是死,也不会为了他们……”
尤氏的猜测未必准,但惜春却想到贾母避而不见,心里已经有了倾向。
转而对入画道:“你若是指着谁搭救,才跟着我,我劝你早些死了这个心,早离了我还清闲些。”
尤氏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惜春还要自断臂膀,如今屋里就指着三个丫鬟忙前忙后,若是再少了入画,就更加捉襟见肘了。
忙劝道:“这个时候何苦说出这些话来,入画这阵子也忙前忙后,你这般说岂非寒了人心?”
惜春冷笑道:“我劝她离了我,还能清闲些,怎么反倒寒了人心?实话告诉你,我那日进来前,老太太都没见我一面,你前面猜的只怕八九不离十。”
尤氏之前纯属闲着无聊瞎想,但惜春的话,无疑印证了心中的担忧,顿时瘫软在地。
正在这时,只听屋外传来惊叫声。
“玉钏姑娘,您怎么来了?”
尤氏顿时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
扯着嗓子嚷嚷道:“尚荣!是尚荣派人来了,他还没忘了咱们!”
说着,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宝珠、瑞珠相视一眼,长吁了一口气,忙上前搀住倏然起身的秦可卿。
入画这时却跪了下来,对着惜春悲戚道:“只求姑娘看从小的情份,好歹生死在一处罢。”
不等惜春说话,只见尤氏挽着拎着包袱,挎着食盒的玉钏走了进来。
玉钏将手中的包袱和食盒,往屋内的桌上一放,看着跪在地上的入画疑惑道:“这……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
入画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搀住惜春。
惜春毕竟只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骤然听闻尤氏那要命的猜测,惊惧交加无处发泄,这才对入画说出那些话来。
众人看着玉钏献宝似的,打开包袱和食盒,露出里面的衣物和吃食,顿时热泪盈眶。
如今粗茶澹饭都是奢求,每日中午和晚上两顿,去晚了甚至连汤都不剩。
“叔……叔叔为了送这些进来,费了不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