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连绵,地里刚播种的作物静静享受着细雨的滋润。
泥土的腥味混着湿气传来,林杏儿撑着油纸伞,脚踩雨靴走在路上。
长及后背的秀发没有梳起,而是随意披散。
大偏分,耳后别了一个蝴蝶结发夹。油光水滑的发丝随行走的动作小幅度晃动,略小的外套紧紧包裹玲珑的身材。
“那女的谁啊?这么风骚……”
“不知道,穿的那么紧,还披头散发的真是不要脸!”
这些年轻女人个个嘴上不饶人,没过几天她们又跟着弄相似的样式东施效颦。
……
林杏儿今天是特意来取衣服的。
芳嫂将她迎进厢房,台子上摆着一排崭新无褶的套装。
林杏儿拿起一件深棕色的翻领夹克,布料厚实,版型挺阔,细节上针脚细密,没有一根多余的线头。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贺祁穿上会是多么赏心悦目的画面。
另外一件上衣设计类似,不过胸口处没有口袋,看起来更加休闲。
同色的裤子,一条用于正式场合,另一条是松紧腰,裤腿处还缝了小小的带子跟纽扣,干活儿的时候还可以束脚。
贺云的两套衣裳是同样的道理,但样式看起来没那么成熟。
林杏儿试了试自己的新衣裳,浅蓝色的料子素净不过时,剪裁不宽不紧很合身,现在这个季节穿正正好!
“姐姐穿起来真好看。”小华由衷赞叹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家的手艺好!”
芳嫂取出一个袋子,“这里是剩下的布料。”
林杏儿:“不用了,这些我拿回去也没用,芳嫂你不嫌弃的话就留在这儿吧。”
余下的料子做几个布包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也是一笔小钱啊……
林杏儿确实不需要,她深知都是芳嫂经验足,才能用最省料子的方法裁出衣服。换做是其他人,恐怕提都不会提余料直接吞了就是。
“这些是尾款,芳嫂你收好。”
手绢打开,里面包了二十三块。
“这……”芳嫂面露疑惑。
当初说好每套衣服收两块钱,八套做出来除去定金,应该收十五才对。
“多付的部分是专门感谢你的,不用告诉你男人。”林杏儿按住芳嫂的手,神色机灵。
原来她一早就打算好了,花三块钱请人做一套的衣服也是顶划算的。芳嫂的男人那么爱喝酒,钱到了他手里只有被浪费的份儿,所以她一开始故意往少了开价。
瞧,现在八块钱的零用不就都到芳嫂自己手里了吗?
“哎!谢谢小林同志!”芳嫂感激道。
外边小雨转大,小华正打包衣物,芳嫂和林杏儿坐在门槛前说话。
“不是说要十天才好吗,你们怎么做得这么快?”
“我在家也啥没事,有空就动手,小华那孩子也勤快,帮了我不少忙。”
“小华也会做衣服?”
芳嫂有些不好意思夸自家闺女,只说:“差不多,我小时候被家里逼着学了这门手艺,小华不上学堂也不下地,她就喜欢自己琢磨这些花样针线啥的……”
“原来是这样……芳嫂,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芳嫂的男人方勇一直说要卖掉家里唯一的缝纫机。林杏儿盘算着可以先接手,到时候东西还是给芳嫂用,如果她想赎回去随时都可以。
反正她不缺钱,说不定以后还要找芳嫂帮忙做衣服呢,这个忙为何不帮呢?
雨滴淅淅沥沥地下,芳嫂沉默了。
她苦着蜡黄的脸,似是纠结,眼角的皱纹让她看起来仿佛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
没了缝纫机家里就少一份收入,除了下地干活,在家烧饭,以后她将一无是处。
方勇年近四十了,没有积蓄,也没什么糊口的本事。一年到头全靠帮人打杂,再加上到生产队混几个工分度日。没了芳嫂接私活儿,家里的境况恐怕还会更差!
可怜她年岁渐长的女儿,学堂上不了,待在家里也学不到什么好手艺,难道要小华以后也像她一样随便嫁个莽夫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手指都被掐出了血痕,哪怕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还是犹豫不决。
林杏儿愿意帮她,那是天上掉馅饼!人家不仅多给了她那么多报酬,还愿意搭钱帮她留住缝纫机……
“小林,你不知道,我、我是真的怕啊!”芳嫂眼眶泛红,那张朴实勤恳的脸布满哀伤。
她又何尝不想继续做衣服呢?只是要她瞒着自家丈夫……她实在不敢想一旦被揭穿会是什么后果!
林杏儿握住她两手,“芳嫂!错的不是你,你为什么要怕!更何况我们又不是在商量什么坏事……”
“不,你不明白的。”芳嫂的眉毛向下耷拉着,不愿直视林杏儿。
“娘!你到底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小华气冲冲地跑出来。
她和她娘一样有着宽宽额头,浓黑的眉毛,不同的时她两只眼睛又大又圆,酷似龙眼。
芳嫂急忙起身,“小华你在说什么!”
“那个人那么坏!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每晚都用木槌打你!”
芳嫂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以为她藏得很好,她以为在女儿眼中父母虽然无能,但至少这个家还是和睦圆满的……
小华撩起芳嫂的衣服,她的胳膊、后腰,露出来的地方遍布青紫。
其实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不,这些,这些都是娘不小心磕的……”
“娘!”小花倔强的看着她,眼神坚定明亮。
“杏儿姐姐是好人,你宁愿帮那个坏蛋说话也不肯答应杏儿姐姐,难道是魔怔了!”
“别这么说你爹!”
“他才不是我爹!一个好父亲怎么会——”
“啪!”响亮的巴掌扇到小花脸上。
“芳嫂……”林杏儿赶紧护住孩子,她一边脸颊迅速红肿。
无声的泪从小华眼里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