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栖送灵是有个小仪式的,要回家拿上自己的捏的塔香和去乡下换洗的衣服,于是湛晖就先送明栖回了趟家。
一个很破败的小区,没有电梯,里头的树木和绿化倒是做的挺好,树冠很大,几乎将整个小区盖住了。
湛晖坐在车里,一只胳膊撑在车窗上,看着明栖下了车飞快的钻进了小区里,像是怕他会久等。
湛晖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笑完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只得从扶手箱里取出了自己很久不抽的烟。
燃起一支,夹在指间。
他想过明家的问灵师是什么样子,也许是个老头,也许是个年纪不轻的婆婆,但他没想到会是个小姑娘。
还是这样一个,齐刘海儿黑长直的小姑娘,刚刚在墓园里见到她的时候,最先注意到的是这个小姑娘的头发。
如绸如瀑。
缎子样的光泽。
穿的倒是很素,一件洗的发了白的黑色兜帽卫衣,裤子就是灰色的棉质运动裤,脚上是国产的一双帆布鞋。
看的出,小姑娘是没什么钱的。
湛晖坐在车里出着神,手中烟快要燃尽。
明栖背了个黑黄相间的双肩包又从小区里冲出来了,一路小跑到了车跟前。
没有先上车,而是站在了驾驶位的车窗前,从自己卫衣口袋里头掏出了一个苹果,对着湛晖说道:“你请了我吃了粉,也没什么好还你,给你苹果吃”
明栖手里举着苹果,对着湛晖一乐,素净里头带一点甜,湛晖被这笑容晃到了,接过了苹果,喃喃道了谢。
明栖上了车,背上的包脱了下来,抱在了怀里,湛晖扭头一看,发现包包上头还印着一个LOGO,朝天椒火锅店。
他忍不住逗趣,说道:“吃火锅还送书包啊?”
明栖一笑,回道:“没有的,我去火锅店当服务员的时候,老板发的员工福利”
湛晖挑了挑眉,有点不可思议:”小栖,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发动了车子,向着明栖所说的绥宁县出发。
明栖点了点头,看着湛晖说道:“你问”
湛晖认真道:“你问灵的时候,不收钱吗?怎么还回去火锅店打工?”
明栖笑了笑,又从兜里掏出一颗苹果,用卫生纸擦了擦,咬了一口,不错,挺甜。
之后才慢慢回道:“我帮人问的少,收不到什么钱,帮灵问的多,可它们又没有钱”
湛晖还是疑惑:“你就算开个风水铺子也好赚的,你是能见灵的吧?给人驱个邪什么,不是更好么?”
明栖又咬了一口苹果,说道:“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前几年还出去打零工,存了一点钱,这几年就不怎么做了,在家里的时候多”
湛晖有点儿惋惜的说道:“我爸还在的时候,常跟我说明家是大族,古时候是能进钦天监的,见灵问灵,灭灵驱邪,很有本事的”
明栖笑了笑,没有争论,只说:“都是从前了”
话题到这里就有些尴尬了,两人无话的时候,明栖耳边的那只灵又开始说话了。
“你送我回家”
明栖叹了口气,说道:”已经在路上了,你不要叫了“
耳坠子里的灵似乎听到了这句话,继而还是用那种虚无缥缈的声音说道:“放我出去,苗银凉骨头”
明栖“啧”了一声,觉得这个灵八成是个大小姐来的,怎么这样难伺候,死都死了还怕凉的么。
大小姐灵见明栖没有回应,知道她是不愿意放自己出去,便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本就缥缈空灵的声音,再一哭,就更吓人了。
明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车子已经上了高速,放出来一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扭过头看了看湛晖,轻轻问道:“我能把它放出来一会儿吗?待会儿下了高速它还能指路”
说罢,还指了指自己的耳坠。
耳坠叮当作响,摇曳在她如瀑的发丝之间,湛晖没由来的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嗯”了一声。
明栖一笑,手上掐决,口中默念:“现”
霎时,小光点又从她的耳坠里流了出来,就像一颗银色的珠子从里面掉出来了一样。
湛晖看的稀奇,他不是第一次见灵,却是头一回看见这么乖的。
往日里他看见的,都是些凶神恶煞,阴气滔天的灵。
明栖对着那小光点问了一句:“饿不饿?”
小光点在车厢里四处的飘,最后可能是觉得湛晖的这双手生的不错,静静的飘落到了湛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上。
湛晖指节儿凉凉的,觉得这个小东西挺有意思的,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
缥缈声再度响起,是在回答明栖的问题:“饿”
明栖从双肩包里翻出了一颗塔香,搁在自己的手心里。
湛晖见状又瞥了一眼,看见小姑娘这个包的拉链已经坏掉了。
包包闭合不上,只能将锁头搁在正中间,用锁头勉强将包包合上。
看着真是,挺心酸的。
明栖对湛晖的目光倒是浑然不觉,手中又换了个手势,口中又发出指令:“燃”
一字令出,栽在手心里的塔香瞬间点燃了,香尖儿上闪着一个忽明忽灭的小红点,烟雾徐徐升了起来,很细的一缕。
细细的烟丝向着湛晖指尖的灵飘去,小光点开始缓缓闪动了起来,像是人类呼吸的频率一样,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小光点缓缓吸食着烟雾。
两人一灵,就这样诡异又和谐的驶向了绥宁县。
湛晖的心里是有些震撼的,明栖用的是一字令,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明家的凭空捏决的手艺,分好几个档次。
最次的是五字令,手势和口诀都复杂的很,没天赋的只能靠死记硬背。
发令的字数越少,捏决手势越不起眼,就代表问灵师的级别越高,他以为明栖撑死了是个三字令的水平。
没想到,这世上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