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晖得了回答，一时有点儿尴尬。
他知道明家问灵早有百代之久，他们的手艺和自家的手艺，有很多不相通的地方。
但，这也太诡异了。
待到两人走到了山脚下的时候，都被眼前清亮的月色给吓了一跳。
太亮了。
到底是荒无人烟的乡下，能见度就是比雾霾加剧的城市高。
一轮清月，像是散出冷光的玉盘，只有一点奇怪，就是现在明明还在下着雨。
阴天本该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见月亮的才对啊。
湛晖看着当空皎洁的月色，心里有点发毛，可他又不能问明栖，那个尸体现在可还在地上爬着呢。
万一自己再说错了话，没得又扯了小姑娘后腿，他自己搭不上手就算了，他实在是不愿意给她添麻烦。
明栖脑袋上罩着的兜帽，已经全被雨点儿打湿了，她缓缓脱下了帽子，见了这样清亮的月光，明栖忽然有点儿想阿爸。
曾几何时，陪她在月下翻山越岭的，是阿爸呢。
明栖低下了头，看着爬在地上的女尸，清了清嗓子，又问道：“月亮雨，你有怨气？”
女尸的声音又嘶哑的响起：“有人害我”
明栖又问：“你没杀他？”
女尸顿了顿，喉咙里又发出了嘶吼声，随后：“杀了，他不让我回济南了，他守了我的坟”
明栖一时有些呆滞，理了理这个女尸从一开始说出的话，心里大概知道这个女人是因何而死的了。
明栖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着女尸做了一个结案陈词：“有人杀了你，你含怨，又杀了那个人，那人化了灵，占了你的坟，让你回不去？”
女尸没有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明栖又歪了歪脑袋，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合理，于是又问：“那你怎么来的绥宁？”
女尸回道：“他杀我，把我埋在绥宁”
原来如此，异地杀人。
明栖觉得这个杀人的人，有些恶毒，凡是化了灵的人，若是不能落叶归根，就进不了轮回。
只能像幽魂一般，四处游荡，直至灰飞烟灭，再没有来世可期。
女尸依旧爬伏在地上，明栖回头看了湛晖一眼，先是走去了车边，湛晖会意，打开了车锁。
明栖开了车门，从副驾驶将自己的背包拿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了一双登山鞋。
厚底带刺，肉眼看见的抓地力，明栖换上了鞋子，然后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很是老旧的蓝色塑料水壶。
扭开瓶盖，大大的给自己灌了一口水。
然后又对着湛晖说道：“我送她回济南，走山路，你开车回城里吧”
湛晖闻言，又被震惊了一次，他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做了一个“你没事吧？”的表情。
绥宁到济南，少说也有一千五百里路，开车都得一天一夜，她走着去？
俩腿磨没了也到不了啊。
明栖的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她见湛晖满脸的不可思议，又解释了一句：“有十天半个月就能到了，到了济南，我就坐车回来”
湛晖立刻摇了摇头，在手机上飞快的打字，打好了立刻把手机递给了明栖。
明栖低头看着手机：你虎的么？走过去你膝盖会废的，你不是不能出湘西吗？
明栖看完刚准备回话的时候，手机又被湛晖拿走，还是飞快的输入，又塞进了明栖的手里：你上车，让这个尸体爬后备箱里，我们一起去济南。
我们，一起去济南......
明栖心里忽然软软的酸了一下，她打生出来，阿爸就告诉她，她这一生都要和死人打交道。
她体质特殊，阴气比鬼还重，常人和她呆久了，都会小病不断，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晦气。
在学校里读了几年书，总被同学说身上有股臭味。
其实那是阿爸送灵的时候，沾上的尸臭，她洗了好多次，都没有效果。
所以，她从来都避世而居，没有朋友，没有同学，甚至连个熟人也没有。
眼前这个男人，也不过是和她认识了大半天，就要陪自己做这种晦气的事。
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明栖依旧摇了摇头，正因为他是个好人，所以自己还是离人家远一些，免得拖累人家。
明栖深呼吸了一下，郑重的对着湛晖开口道：“你不要去，尸体的味道沾上了不好祛掉的，你的车是好车，弄脏了不太好，我从小就走山路习惯了，我走慢些就没事，你不要挂心我，今天已经很谢谢你了”
湛晖看着这个小姑娘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心里忽然有点难受。
他从前接触的小姑娘，个个都是肆意可爱，爱笑爱闹的，怎么明明是同样的年纪。
明栖却隐忍孤僻成这样。
他忽然，就不想再忍了。
湛晖上前了一步，抓住了明栖的胳膊，手心接触到了她身上卫衣的布料，有些潮湿，是刚才的雨水。
“听话”
这句话从湛晖嘴里说了出来，咬字很是清晰，明栖瞬间就瞪大了眼睛，第一时间回头看向了女尸。
见女尸暂时还没有反应，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看向了湛晖，男人的脸在月色下显得深邃。
比白日里的他，多出一份坚定，知他长的不俗，月色微雨之下，好似又平添了些神秘。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听话”，湛晖压根儿也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又开了口说道：“让她自己爬到后备箱”
他无视了自己给他的禁忌，灵听到活人说话，轻则生病，重则会被尸体攻击。
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所谓？
明栖还在震惊里的时候，湛晖已经拉开了后备箱，路虎的后备箱极大，不是从上而下的开启。
而是从左往右打开，里面别说装个尸体了，就是装个棺材大约也是够的，明栖看了看后备箱里垫着的真皮垫子。
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湛晖刚才这句听话，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