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娘的约莫三十岁上下年纪,身量高挑,容颜清秀,竟是个美人。
手里牵着一个小的,一色灰紫穿插的新衣,白嫩脸蛋上大眼睛小嘴巴,澄澈有神,很是精神。
“给老太太请安。”
江茴拉着鱼阵问了好。
上头郑家老太太就笑着招手让她们坐下,“也不是什么牌面人家,无需多礼,我想着你们初来乍到,难免乏味,这才强拉你们来说话,可别怪我。”
江茴见她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和气,暗自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
“您一番好意,我们岂有不知的,只是感激罢了。”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俊孩子,老太太见江茴虽穿着朴素,身上一色首饰全无,可神态落落大方,口齿清清楚楚,竟一点不似寻常村妇,先有几分喜爱。
又看鱼阵年纪虽小,可也不怯场,正眨巴着大眼,歪头盯着自己瞧,禁不住又笑了。
“瞧这孩子机灵劲儿,怪俊的,过来我瞧瞧。”
鱼阵扭头看江茴,江茴摸着她的脑袋点点头,“去吧。”
鱼阵哎了声,吧嗒吧嗒过去,先脆生生喊了句,“婆婆。”
来之前娘说过了,要叫婆婆。
她都记着呢!
郑老太太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小肉脸儿,手指头瞬间按下去一个窝儿。
哎呦喂,软乎乎的这手感,跟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似的。
“瞧瞧,真俊,难为你怎么养出来!”
她家里虽好,奈何从里到外容貌平平,哪怕人本能护短,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的孩子确实比自家娃娃中看。
那头炕上两个小孩儿早就坐不住,见鱼阵上前,也嗖嗖爬下地,手拉手跑过来看小妹妹,满眼稀罕。
鱼阵被冷不丁凑过来的两颗脑袋吓了一跳,往后退了步,捏着小手抿着嘴儿。
老太太忙道:“吓着咱们乖乖喽,快别怕,这是我的孙子、孙女儿。”
指着孙子说,“小名有寿,”又指着孙女,“这是有福。”
又问鱼阵小名。
江茴道:“淙淙。”
“聪聪?”老太太下意识往那些吉利字眼上靠,嘴里念了两遍,点头,“聪明伶俐,是个好名字!”
江茴有点尴尬,微笑道:“倒不敢奢望什么伶俐,她大名鱼阵,故而小名取了流水发声的淙淙。”
老太太没读过书,实在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字。
不过她素来爽朗,也不在意,大大方方笑道:“我不识字,难为你说得这样好,露怯啦!不过必然是个好名字,鱼儿可不得有水?”
江茴佩服这位老人的坦率和真诚,忙点头道:“就是这么个意思。”
“听说话,你念过书?”老太太问。
江茴道:“并未正经进学,只是幼年有幸,偶尔听过两页……”
这边说着,那边三个小孩已经迅速混到一起。
有福一直是家里最小的,如今终于来了个更小的,喜得什么似的,拉着鱼阵的小手要喂她吃点心。
点心也不知什么做的,黄澄澄香喷喷,鱼阵小小地咽了下口水,有点馋。
但她还记得娘的话呢,不可以随便吃人家的东西,就摇头,小声说:“不要。”
“可好吃了!”有福睁大了不算太大的眼睛,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咋有人不要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有寿绕到两人跟前,看着鱼阵鼓囊囊的脸蛋子,莫名有点手痒。
可家中长辈说男女有别,不可以随便摸人家的小姑娘,他就硬生生忍住了。
“你啥都觉得好吃!”他很无情地挤兑妹妹。
有福一跺脚,“就是好吃嘛!”
鱼阵觉得这两个陌生的哥哥姐姐大约没什么恶意,抿了抿嘴,鼓足勇气说了第一句话,“我,我介介做的好吃!”
“啊,”有寿一拍脑瓜,“你姐就是这次家里请的那个厨子!之前的卤肉就是她做的?”
这么一说,兄妹俩就开始吞口水。
那肉多好吃啊!天天吃都不腻!
但祖父不同意,说隔一天吃一回才最美味。
他们私下里觉得祖父说的不对……
鱼阵用力点头,脑袋上的小辫子也跟着晃啊晃。
“我介介会做好吃的。”
顿了顿,咽了下口水,又补充道:“好多!”
有福瞅了自家哥哥一眼,眼中的嫌弃一览无余:你咋啥都不会呢?
“有姐姐真好啊!”她羡慕地说。
哥哥有啥用啊!
后面暖阁和前头花厅只隔着两道多宝阁搭建的多空墙,外加一扇大屏风,若屏息凝神,就能隐约听见对过的动静。
江茴和郑老太太她们在这边说话,偶尔也能听见前头漏过来的细碎声响,只是听不大真切。
过了会儿,忽有人来传话,说是老爷带着那位师姑娘往大厨房去了,好像是要现场做几道菜。
江茴就记起来之前师雁行跟她们说的:
“这次过去若是顺利,菜单子必然要变的。但郑老爷子也不可能立刻相信我,待到那时,少不得露两手……”
因为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听见这话,江茴也不紧张,反而有些雀跃起来。
照着么看,是进行得很顺利了?
实际上,确实也还不错。
师雁行和郑义会面后,非常直白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对方思虑良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家里并没有你要的材料。”
真见了面后才发现是真小啊!
也是,才十二呢,就是个孩子。
但这份沉稳和老练,属实不像孩子,很令人信服。
可什么凉拌腐竹,腐竹是啥?
腐烂的竹子?那玩意儿真能吃?
还有酸菜,酸了的菜?
关键是郑家也没有呀!
师雁行就笑,显得特别善解人意,“这些我都自己带了。”
一个好厨子不仅要有一手好厨艺,更要紧的,还是为顾客思虑周全的心。
郑义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好么,这是有备而来啊。
他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