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代七巧在外间守着。
她一般晚上睡在外间,始终留个耳朵警醒着,等窗外的天蒙蒙亮了,就睡到晌午起, 热个身后, 中午和沈元夕一起用饭,下午补一觉, 到晚饭前和沈元夕闲聊。
代七巧其实有些失落。
代家接到的命令, 是说幽族入侵, 让各家臣自行择人到华京护塔。她拼命赢了长兄,得到家主许可, 代表家族到华京后,却没看到幽族人, 也没能去护塔。
她只做了三王妃的贴身护卫。
一身武艺,白白浪费。
虽说三殿下把婚期提前,就证明幽族攻塔的威胁还在,但代七巧有自己的考虑, 她认为同样的路, 幽族不会再走一遍, 也就是说, 幽族不会再来劫持三王妃。
直接攻塔不是更有效吗?
而且, 拿家中妻妾来威胁一个男人就范, 根本没用。
若说有效,女儿都比妻妾有用。而且还得碰上沈大将军这样的父亲,要是她父亲, 敌人要把刀放在她脖子上, 她父亲肯定会要她自己快些撞死在刀上, 不要拖家族后腿。
这种想法下,代七巧认为,给沈元夕做护卫,就是闲差。
二十七这晚,临近子时,代七巧敏锐地察觉到耳边的风变了。
她睁开眼,抽出腰间软虹直刺而去。
来人是三殿下。
他着玄披雪,如一只鹤,从夜色中飘然落地,轻轻一偏头,避开了她的剑,手指弹开了软虹扬起的剑气,旋身一转,绕在银丝上的朱红发带飞旋,划出个漂亮的弧度,仙气袅袅。
他另一只手上托了件红色衣裙,繁复几层沉甸甸搭着,因他落地时的旋身稍稍偏斜了,被他重新揽在怀里,怕摔了。
三殿下很满意代七巧的出剑反应,她是真的出剑如电,武艺高强,把最重要的护卫任务交给她,简直太合适。
道了声“不错”后,三殿下绕开她进里间。
代七巧一怔,想要追上去拦住他,但又想,自己又不是三王妃的丫鬟奴婢,只是护卫,何必多嘴这一句。
三殿下撩起垂帘进里间,见沈元夕披着外衣,手里提着一把袖刀,半懵半醒地看着他。
三殿下叹气道:“还是吵醒你了。”
好警觉的姑娘,估计听到响动后,下意识就提刀起身了。
沈元夕见是他来,收起了袖刀,又想了想,把刀重新握在手中,问三殿下:“怎么这时候来?”
三殿下将怀中的婚服抚平整了,双手递过去,饶有兴味看了眼她手中刀,笑了笑。
“嫁衣,云星赶出来了。”
他原本想悄悄来,把婚服放在她枕边,等她明日睡醒能第一眼瞧见。
沈元夕愣愣接过,刚要言谢,抬头就撞进三殿下的怀里。
他轻轻拉着自己的手腕,好似想凑上来轻吻,可最后却是贴近她,轻轻圈起来,抚了抚她的脊背。
“睡吧。”很轻的一声叮嘱。
沈元夕回神,人已不见了。
代七巧剑柄挑开垂帘看了眼,确定她判断的没错,她听到风声是从窗那边过去的,三殿下离开了。
代七巧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沈元夕说:“哦,是后日要用的婚服……”
她低头,却见深红的婚服上,还放着一只碧玉匣,打开看了,一对月光似的耳珠,一对水透洁白的玉镯,钗钏步摇满匣,还有一只修琢好的玉兔镇纸。
“……什么时候放上来的?”
她拿起这只玉兔,从头到尾仔细看了,笑道,“新的兔子,圆了许多。”
尤其那兔臀,可比原先那只肥润多了。
三殿下开开心心回了王府,见了沈元夕,还抱了抱她,心满意足。被那柔软的怀抱滋润后,他容光焕发,连头发丝都柔亮了许多,月色昏暗也能映出漂亮丝滑的光泽来。
推开内室门想对云星道谢,却见云星还在织绣,比前几日憔悴了许多,人又老了些,绣一针,就要将眼睛凑近眯起又远远撤开。
三殿下问:“不是赶完了吗?”
云星沙哑着嗓子道:“还有殿下的。”
“我的不必。”三殿下夺走他手上的针线,拽走了未成形的婚服,说道,“自古嫁娶婚配,从不是看新郎。”
云星揉了揉树皮似的脸,几乎要困倦到原地睡着了,嘴里却还嘟囔着。
“你与自古以来的那些新郎不同……这满城的人多是为了看你这个新郎,哪里有新娘披新嫁衣,新郎不着新服的……”
三殿下数了三个数。
云星站着睡着了。
三殿下轻轻笑了笑,扬手将布匹堆移到云星身侧,看云星慢慢倒入绫罗锦绣之中,帮他掩上门,出去了。
云星不眠不休赶工数日,这一觉不知要睡到何时。
三殿下先给乌鸦续了血,又到藏锦楼,翻找能做婚服的衣衫。
还好他衣服多,与手上这个未成形的婚服比搭着,寻出三套来,三殿下操刀,自己改了起来。
虽说成婚没有看新郎一说,但他想看到,沈元夕注视他的时候,眼中亮起的光彩。
被她所倾慕,也是他如今的追求。
二十八白天,将军府将一部分嫁妆吹吹打打送进了三王府。
按流程走,王府的管事在前院开了宴,请送亲的这些人好吃好喝了一通。
晚上,三王府开了门,摆了礼桌,宫里来的人到了,核对了礼单,趁夜布置好了三王府的门脸。
有些官员也提前送来了贺礼,问明了迎亲要走的路线后,早早的就在迎亲队必经之路选好了楼上观礼的雅座。
“明日只是过门?”有人求管事透个风。
管事道:“是过门,依那边的规矩办。”
“哪边?”
“就是幽族那边。”管事说,“申时也是幽族的吉时。”
二十九是晦月,幽族身体里承自血脉的力量最微弱的时候。而申时,离日落月升还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