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 薛子游护棺回京,大殓之后,停棺将军府, 这孩子一定要按旧礼办葬,坚持守灵七日。
期间又托梅徵筮宅卜日。梅徵问他:“你父亲葬在何处?”
薛子游道:“漠北以前住的旧地方, 义父置办了块地,给父亲立了衣冠冢。”
是衣冠冢, 也就是指薛越战死沙场, 并未寻到像样能下葬的遗骨。
梅徵咋舌, 又问:“那你父族, 可还有亲戚?知道家中祖坟在何地吗?”
薛子游摇头。
他的祖父母都不是漠北人, 年轻时不知出了何事, 也不说自己从哪来,逃到了漠北,很快祖父就去世了,祖母还未把父亲拉扯大也病死了。弥留之际, 说有什么东西在家中的土墙里藏着, 应该是族谱之类的,但父亲推了土墙, 什么都没找到。
薛子游和沈元夕虽然都属亲缘稀薄,但沈元夕家还能追溯祖上三代,薛子游则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身。
还未出生父亲就战死,母亲又不知所踪。自己从沈丰年口中知道了父亲的一些碎片般的生平过往, 也不知真假。
没想到一趟地宫之旅, 对母亲的了解, 竟然超过了父亲, 知道了母亲从何处来, 知道了自己是她最希望生下来的孩子。
薛子游苦着脸忽而笑了两声,声音苍凉无奈。
一旁的沈元夕低声和梅徵说了薛子游的情况。
梅徵算了一指头,道:“既然没祖坟圈囿,我就只算个出行跟下葬的日子,至于葬在何处,最迟后日,一定会有人来定下。”
回三王府后,沈元夕唉声叹气,同三殿下感慨了一番。而后想起,她跟三殿下将来是要直接魂消魄散,化作血雾归天的。
她咬着筷子思索了好久,喃喃道:“这么想来,葬跟不葬,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三殿下道:“安葬非安去之人,而是安活人的心。既然他母亲与他的心愿都是留骨安葬在人间,做一场葬仪也是应该的。”
他放下书,慢慢卷起袖边。
沈元夕见他这个动作,双手护着她的小茶点,说道:“我还没吃完!”
三殿下停了动作,愣愣看着她。后知后觉到,她误会了。
三殿下笑道:“不,我是要去见萧明启。”
沈元夕拍着胸口羞涩地笑了:“吓我一跳……”
以为他要挽起袖子抱她起来做别的事。
三殿下闻言凑了过来,向她领口望去,在她耳边悄声问:“这几日还没看,穿的哪件?”
“你猜。”沈元夕捂着领口笑。
三殿下突然一怔,抬头看向帘外。
闷热的午后,安静的小院里突然起了一阵拍翅膀的声音。
有鸟刚刚从这里飞走了。
沈元夕慌张坐端正了,低声道:“是乌耀吗?”
三殿下摇头。
沈元夕松了劲,大呼:“还好还好……”
她捏起半块卷酥塞进嘴里。
“是浸月。”三殿下冷不丁开口。
沈元夕闷声咳了起来,三殿下又是拍背又是抚她胸口,等她咽了卷酥,顺了口茶,就见三殿下红着眼,视线落在领口深处,手指捏起肚兜的带子,说道:“哦……藕色的。”
沈元夕眨了眨眼,想了好久,捧住他的脸,逼问:“刚刚到底有鸟经过吗?”
“有。”三殿下回答。
“是你父亲吗?”
“显然这种时候——”三殿下眯着眼笑了起来,“浸月与我母亲还在休息。”
简而言之,刚刚是他故意吓唬沈元夕的。
沈元夕高呼上当,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拦腰捉住,压在了地上。
沈元夕道:“你不是要去找皇上吗?怎么……”
“不去了。”三殿下道。
“你的袖口都卷好了!”沈元夕道。
“等晚上吧。”三殿下道,“我现在要做更重要的事。”
“这是白天!”
“……还想听?”三殿下从怀里拿出了他的血灯。
沈元夕捂住了耳朵。
“那你要不要?”
屋里安静了许久,沈元夕点了点头,捂着脸拧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就……”三殿下刚一垂眸,沈元夕搂着他的脖子探前来,舌尖寻到了他的牙尖,轻轻撩了下。
三殿下的眼眸凝住不动了。
她轻咬了嘴唇,轻声道:“萧临朔,把你的血喂给我。”
三殿下呆呆动手,在自己手腕处咬了一口血,却又自己咽了,开口道:“元夕……刚刚……”
他情不自禁痴笑道:“刚刚我真的……”
他的眼睛光泽流转,艳丽至极。
“我血都不知道该往哪处涌……”他如此说道。
又想上头,又想涌下,最后随着心跳,一下子炸在胸腔内,险些被沈元夕戏弄到失守。
薛子游守灵的第六天。
皇帝来了,他给这位夫人上了香,定号择址,与薛越的衣冠同葬京郊钟山云锦陵。
这之后文武官员纷纷前来吊唁,沈元夕不得不帮忙照应,带着薛子游迎来送往。
葬仪忙了月余,终于安葬。
从钟山回来后,薛子游在将军府请前来帮忙的叔伯同席吃饭,送了一圈酒,发现燕帆不在,问了一圈,才知道燕帆被沈元夕骗去了三王府。
沈元夕是用半个话本诱来的燕帆,她以为终于找到了同道中人,兴致勃勃讲完了后面的故事,却见燕帆板着脸,不太畅快道:“没有了吗?”
沈元夕:“是啊,已经结束了。”
“那个挖宝的田三呢?”
“他只是个不重要的人,不需要交待他的结局。”
“……那个被牙婆骗走的小姑娘呢?”
“这个只是为了写姑娘的娘亲失去了孩子之后有多苦,但并不用交待孩子的结局。就是丢了,被卖掉了,再也找不回来了,骨肉分离……”
燕帆显然不太明白这样的安排。
“算了,我从小就不适合听故事。”燕帆说道,“三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