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从你出生之前,我就发誓,此生此世,就算我守护不了人间,也一定要护得你周全。
可如今,我背负着全世界的命运,却唯独,不论如何,都护不住你。
婉妍看着净释伽阑,眼中有些不可思议。
他躺在那里看着她,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的眼泪流啊流啊,根本断不开,眼里有许多说不出的话。
人的眼里,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的哀伤呢。
就像是月下的荷塘中,盛满露珠的芙蕖。
花茎挺拔,却也摇摇欲坠。
这还是那个,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净释伽阑吗?
婉妍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滴滴露水,都落在了她心里。
“哎呀,我没事,什么伤你宣姐没受过啊?”
婉妍胡说着,边说边用手背,在净释伽阑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故作轻快地随口道:
“你这是一辈子不掉眼泪,一掉掉一辈子的眼泪吗?
还是说,九年一莲有让人哭个不停的副作用吗?”
“九年一莲?”净释伽阑闻言一愣,“你早知道我没死?”
“知道。”婉妍不以为然道:
“在凤天殿见到你时,我就闻到你身上,九年一莲的味道了。
要不然,我醒来看到一个死人在我身边流着眼泪,可能会吓死的吧……”
九年一莲,天璇殿的圣花,可以起死回生。
所以当初,净释伽阑死是真的死了。
现在,活也是真的活了。
“所以,你一直到到凤天殿,逼着凤凪扶不得不交出我的时候,才知道其实我是假死?”
净释伽阑难得微微张嘴,第一次露出几分憨傻的震惊。
“也就是说……你孤身杀赴凤天殿,冒着生命危险,就只是为一具尸体?”
是啊,就只是为了一具尸体。
婉妍看着净释伽阑的眼睛,在心里无声地回答。
纵使盲目相信净释伽阑没死,但婉妍连一丁点证据都没有,就抱着盲目闯了从极之渊。
只是因为,不亲眼见到你,我怎么敢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在心里定了你的生死呢。
婉妍没回答,只是道:
“原本在你的计划里面,是先让供觉旃殊装作上钩,被凤凪扶支开,然后使凤凪扶放心对你下药。
等他把你带到凤天殿之后,供觉旃殊再脱身,带兵去圣殿救你的遗体吧。
但是你出事之后,我派人打听到,供觉旃殊真的被凤凪扶的阴招困住,一时半会难以脱身。
我看凤凪扶派去的那个阵仗,是铁了心要挡住供觉旃殊,让你的遗体在凤天殿多留一会。
我估计,他实在是不放心,生怕你有诈,所以要再加害于你,确保你死的透透的。
那时,你陷落凤天殿,就算是真的复活了,凤凪扶也能再杀你一次。
我看供觉旃殊没办法去救你,所以才去凤天殿的。
不过,我们能这么顺利地一路逃走,我想应当是供觉旃殊已经脱险,在凤天殿挡住了凤族的追兵。”
听到这里时,净释伽阑眼角的笑意不曾消退,但复杂了几分。
从他被下药身亡,到婉妍杀到凤天殿,不过短短两日时间。
就在这不过两日内,婉妍在突然丧夫的暴击下,能立刻冷静下来,快速得知他的下落,再收集四方消息分析情况,最后一举把他救出来。
她一人杀过仁青圣殿和凤天殿,毁了净释摩诃和凤凪扶计划了八年的阴谋。
看到婉妍这般的智谋与勇气,净释伽阑很心疼,但也很欣慰。
但另一方面,净释伽阑千算万算,算准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凤凪扶的手段,居然可以肮脏卑鄙到如此地步,把本来完全可以脱身的供觉旃殊,硬是脱住了。
要不是婉妍带他出来,那他现在,可就真死在凤天殿,做盛放喾颛封印的工具了。
婉妍没注意到净释伽阑的神情,说了一堆后,有些生硬地总结道:
“总之,凤凪扶的居心不明,又处处算计、步步为营,恐怖程度不亚于你。
等他把你算计死以后,净释摩诃斗不过他的,天璇殿迟早成为凤族的附庸。
那时,我于凤凪扶,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凤凪扶也是我的仇人,比起两个仇人相互掣肘,我当然更不愿意看到一个仇人一家独大,让我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我救你出来,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亡生大殿。
故而,你无需对我心生感激。
更何况,当初在胡窟,你帮我掩藏身份;在管府,你助我逃出重围。
这次,就当我还你的。”
婉妍说完,就翻起身来,坐在床沿背对着净释伽阑。
她怕再多一瞬,净释伽阑就能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那日得知他死讯的自己。
她冲向仁青圣殿问他的下落时,她孤身杀赴凤天殿时,分明什么利害都没想。
她就想亲眼确认,他没死。
说完,婉妍顿了一下,又接着道:
“哦对了,你死了以后,你的月御追到了凤天殿,又哭又闹又下跪的,非要见你一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