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释伽阑,你会记得我的模样吧……
只是在心里唤这个名字,婉妍的双眸都亮了几分,却又渐渐黯淡了。
罢了罢了,记着又能如何,不过徒增伤感……还是别记得了……
婉妍苦笑着叹了口气,终于还是难把十七年的爱恨情仇都释怀。
往事如烟,万事如意太难得,能无怨无悔已是幸极。
而过了今夜,婉妍也将化成一缕烟,随往事而去。
夜一点点深了,婉妍越来越疲惫,什么时候侧着倒下了都不知道。
这种疲惫不是劳心劳力的累,更像是活过百年的老人在临终前,想回忆这一生,却发现岁月太长,终究是什么大风大浪都想不起来。
脑海中只有一张少年的脸,心中只剩长长的一声叹息,和坦然接受终局的,近乎悲怆的安详。
黑暗的鬼蜮之中,婉妍一点一点向上伸手,手指已经开始一点一点散开。
不见天日又如何,我心中自有骄阳。
凤凪扶已死,他又重回尊位,这个结果,很该甘心了。
婉妍笑了,笑得满眼泪流。
很该甘心了。
再见了。
宣府中,摇着婴儿床哄我入睡的小奶团子。
梦境中,教我本领、育我善恶的小师父。
京都城,一袭锦衣、惊鸿一面的蘅大人。
天璇殿……我的夫君,净释伽阑……
再见了……
婉妍的手一点一点垂了下来,说好平静的心却开始猛烈地反酸。
说着再见,可是生生世世、三界之中,哪还有再见。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为何明明两心同,却落得前半生新仇旧恨,后半生死别生离?
为何明明情切切,最终只剩意难平?
我不甘心啊……
这也太不体面了,临死还这么纠结……
婉妍长长叹了口气。
或许是泪眼婆娑,或许是真的已到离开的时候,婉妍的意识散去的越来越快,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婉妍明明睁着眼睛,却看见远处,一人白衣白纱向她奔来。
白衣翩跹,身直若松。
看来真是要死了,鬼都会做梦了。
不过……真好啊……
婉妍含着泪笑。
白衣白纱入梦来,做开头,亦做终章。
婉妍伸手,用快要透明的手指摩挲着咫尺间的脸,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清冽如泉的一双眼,滴滴答答落下的,却全是热泪。
别哭,别哭。
婉妍笑着给面前人拭泪,张口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出声了。
甘心了,我真的甘心了。
婉妍的手一点点不受控制地往下垂,眼睛也在一点点合住。
这次真的甘心了。
。。。
五个月后,新年。
过去的一年,是人间千年难逢的灾年。
如今,战争平息了、鬼被关回畜生道之下、恶徒凤凪扶被关进了地狱中,人间总算是恢复了一些难得的平静。
虽然瘟疫仍旧没有好转,但也不妨碍人们在数次大劫的有惊无险后,热切地想要过个热热闹闹的新年喘口气。
街头巷尾、城池村落,再一次炊烟袅袅,人间烟火。
屋中,提着蔬米和鲜肉的男人进了屋,把筐子递到灶台后的妇人手中,又把胳膊下夹着的画报递给儿子,嘱咐道:
“旧尊新丧,祭年未过,可别忘了把两张画报都贴上,旧尊在左,新尊在右。”
边说着,男人已经拿起斧头去院中劈柴了。
“知道啦!”小少年应了一声,就拿着画报找浆糊去了。
灶台后,妇人一面摘菜,一面禁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
“说起一百一十世尊,真是千百年未有过的好圣尊。
只可惜天妒英才,怎么就这么短命……连二十一岁都还没满就……
哎……真是天命无常啊,明明不久前还好端端地讨伐凤族,怎么几天后就突然病故了!”
“你懂什么!”男人一面卖力砍柴,一面笑着睨了自家媳妇一眼:“我听镇子里的说书先生,说什么慧……什么伤……哦对!慧极必伤!
像旧尊那般的人物,估计二十年就能用了我们几辈子的心力,自然是难以长寿的。”
妇人又长吁短叹半天,才道:“不过人家大神仙的境界就是高,这人间至尊之位,不传给自己的亲儿子,反倒是传给弟弟……
你看人间的皇帝老儿,除非是没儿子,不然哪个不是死死把皇位抱着,哪个肯主动给弟弟的。”
男子用衣袖擦了把汗,道:“这就是你眼光浅了不是!
先不说旧尊的孩子并非先尊后所出,乃是私生子,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就说他到现在还不满两周岁,而天璇殿中经过几次清洗,早没了往日的辉煌,哪有那么多忠臣辅佐幼尊啊。
自然是比不上曾经的圣殿大护法、如今的新尊,虽然身子弱,一直闭门养病,但好歹已经十七岁,又是旧尊的同胞兄弟,在那个环境中总也学了些什么的。”
妇人一听连连点头:“你这么一说,让大